这天保和堂所有的大夫都分了一大半的心在王大郎身上,他们虽然不曾直接参与救治王大郎,但这样难见的病人,大家私底下很难不讨论几句,也给高大夫和张阿公提过不少主意。
可以说王大郎能坚持到现在,保和堂所有的大夫们都出过力气,但即使这样他也始终不曾彻底退烧,伤口还是有些红肿。
这个新药方,已经是王大郎最后的希望,如果还是没有效果,也只有听天由命了,因为张阿公和高大夫所有办法都用尽了。
里头王大郎正要拔针,张知鱼和高大夫紧张地想着时间,按照顺序缓缓地给他拔下。
过得几刻钟,赵掌柜便打外间送来一碗药。
针效未退,王大郎嘴巴微张,有些流口水,这回高大夫和张阿公不敢将他交给别人,自个儿亲自端了药小心翼翼地给王大郎引到胃里。
又过了半个时辰,鱼姐儿摸着王大郎的头,眼睛一亮,转头惊喜地笑道:“好像退烧了。”
几个大夫都凑过去轮流摸了会儿,又给王大郎检查了一番身体,最后对视一眼。
大家都从对方的眼神中无比肯定地得到了答案——王大郎真的退烧了。
高大夫道:“晚间还得给他扎一针止痛针。先停了麻沸散,不然二合一的效果加起来太强了。”
赵掌柜看看王大郎还有些吐舌头的嘴,也点头,跟鱼姐儿道:“看来华佗说有开颅之术,也不一定是假的。”
被麻得流口水的他还是第一次见,惊喜太多,赵掌柜有些拿不准从哪儿开始乐了。
张阿公道:“今晚是关键,得看他夜里还起不起热,才知道能不能好。”
黎氏和黎二郎因这个缘故都没回去,只先将牛哥儿托给张家人,张大郎来接人时自然满口答应。
晚上王大郎又喝了一回药,张阿公和高大夫敏锐地发现,新药方比之前的药效都要好得多——王大郎已经一夜不曾起热了。
几个人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儿,直到鱼姐儿进门才被惊醒过来,张阿公睁眼就去翻王大郎眼皮,又去摸脉,明显地感受到上头的起伏后,立刻高兴地打开王大郎的衣裳检查伤口。
上头还是那只丑蜈蚣,只是边缘已经不如前几天红肿,线口也变得服帖起来。
各位大夫都等在门口想看王大郎的状况,为了获得一手消息,大伙儿今儿都起得比往常早些,早饭都没吃就赶到保和堂来。
此时知了此事,都欣喜万分,黎氏和黎二郎两个也精神一振,不停地念佛盼着王大郎赶紧醒来。
等到午时,王大郎又换了回药,张知鱼正在给他涂伤口,便见着他手指动了动。
很快眼皮子又接着动了动……
张知鱼回头喊道:“王大叔要醒了!”
张阿公和高大夫两个日夜都没怎么合眼,累的手都快抬不起来了,正靠在椅子上仰头大睡,听得动静都精神抖擞地从椅子上下来往这走。
几个人围着王大郎,看着他又好一些的伤口,一起叽叽咕咕地说话儿,黎氏在外头紧张道:“大夫,我丈夫怎样了?”
鱼姐儿跟着阿公和高大夫翻开王大郎的眼皮,得到肯定的眼神后,对门外道:“王大叔要醒了,黎婶婶你进来喊喊,看能不能喊醒。”
黎氏动了动嘴唇,半天没抖出一个字,心头的巨石一松,整个人都有些发晕,低头看着王大郎,哑了几声都只能发出个怪腔怪调的“王”字。
王大郎听得这动静又吐了截舌头出来。
黎氏吃这一吓立时就顺了嗓子,笑骂:“老娘的声音你去了几日地府就记不得了?”
张知鱼凑过去一看,赶紧解释:“黎婶婶,王大叔这是想说话儿呢,但麻醉药效没过,他还说不出来,你多喊喊他。”
黎氏心头本来很难受。见着王大郎黑熊一样的人,还露着舌头,又乖又丑,觉得有些伤眼,噗嗤一笑,把舌头给他塞回去道:“等你醒了再说话儿,来——现在先把眼皮睁开。”
王大郎听得清楚,想皱眉告诉娘子——少把哄孩子的话使在自个儿身上。
一群人就见着王大郎的舌头又吐了一截出来。
王大郎:……
黎氏伸手又要给他塞回去,张知鱼转头摸出根长针对着他人中比划道:“要不直接扎醒吧。”
王大郎呼吸都重了几分,鱼姐儿扎人中的粗针几乎立刻就印在他脑子里,心头一急,眼皮和手指动得更厉害了,猛然间便睁开了眼,因瘦下来显得越发大起来的圆眼睛,倒跟牛哥儿又像了些,显得可怜巴巴的。
屋子里五个人都笑着站在床边上看他,但见鱼姐儿两袖清风,又哪来的针呢?
王大郎看着众人,只觉自个儿睡了好长一觉,竟有股恍如隔世之感,连先前在河头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黎二郎见姐夫醒来,眼泪鼻涕很快就糊了一脸,恨不得扑到王大郎身上痛哭起来。
王大郎有心想说几句,但脑袋昏昏沉沉的有些难受,张知鱼给他喂了杯淡盐水,他慢慢喝了眼睛一闭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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