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像是一根拧到紧巴巴的皮绳,捎一松懈,就会弹的两败俱伤。
温岳明眼底笑意浓的化不开,从善如流收回手,看着程见渝,半开玩笑的话却是说给江衍听的,“今天这么主动?看来我要请你吃饭,不然岂不是辜负你了?”
程见渝怔了下,表情一瞬间僵持,转瞬即逝,恢复一贯的镇定自若,低低“嗯”声。
温岳明脱下白大褂,随手挂在衣架,穿着质地精良的毛衣,露出的衬衣领板正,一丝不苟,知性温雅,比起医生,更像是大学里的学者。
江衍神情令人胆寒,如同发怒的野兽,死死盯着他们俩,要生吞活剥一样。
“走吧。”温岳明拍拍程见渝肩膀,程见渝垂下眼,一言不发,跟着走出门。
办公室门“咔擦”锁上,江衍梗着脖子,视线钉在门上,护士回过神,小心翼翼看眼他,利落的鬓角青筋凸起,原本狰狞的粉色伤疤扭曲,像一条毛虫,吓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轻手轻脚蹲下去捡托盘。
几分钟后,江衍仰靠在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心里头痛的厉害,像是被人泼了硫酸,溶液轻而易举化解心脏,疼的血肉模糊,痛到极致。
刚才有几秒他没有任何知觉,觉得自己快气疯了,为什么程见渝让他上天堂,又让他下地狱,他妈的,到底是为什么?
他笔直结实双腿敞开,看着顶上白色的灯,散开成一圈圈光晕,锐利喉结隐隐滚动,单手遮住眼睛,像条被主人遗弃的流浪狗,顽废无力,毫无激情,温热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他快速用手背抹掉,用力撑着眼皮,将眼泪憋回去。
男儿有泪不轻弹,江衍记事起没掉过眼泪,哪怕是在埃塞,炸弹爆炸一瞬,电光火石之间他猛地将温岳明推到墙后,比刀子还锋锐碎片猛烈迸射进他的腿骨里,擦着太阳穴飞过去,负责手术医生告诉他,如果再深一两毫米,神仙也回天乏术,面对死亡威胁他无所谓。
所以他不懂,眼泪像洪水,是忍不住的,越忍越激烈,痉挛的神经骚动着,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像个小孩一样。
江衍竭尽全力压抑眼泪,深吸一口气,猛的抬起手,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清脆的声音在空气里回响。
眼泪终于止住了。
他伸展手臂,抽几张纸巾粗暴地擦擦脸,起身走到水池旁,拧开冷水,朝脸上扑扑,咬牙切齿看着镜子里眼眶泛红的男人。
真他妈没出息,哭顶个屁用。
是男人就站起来去战斗。
医院停车场,白色世爵车内装饰简单,清一色的同色系真皮质地,低调且富有美感,体现车主的品味。
温岳明选定商业街的一家法国菜,口碑很好,后座位置宽敞,程见渝侧开头,看向窗外光秃秃的花坛,心乱如麻,没胃口,吃什么都好。
“见渝。”温岳明直白的看着他清瘦侧脸,伸手摸摸他柔润蓬松的头发。
程见渝回过头,抿着嘴唇笑下,“温先生。”
温岳明端详着他的眼睛,“后悔了?”
“没有。”程见渝脑子现在都是麻的,那股鼓起的劲在身体里四窜,觉得他鲁莽了,如果他是爱无能,岂不是在伤害温岳明。
温岳明低低笑着,故意逗他,“刚什么感觉?心里怎么想的?”
程见渝挠挠眉毛,思考适当言辞,温岳明那位日耳曼人的助理兼司机来了,拉开驾驶座门坐进去,回过头问:“我们去那一家餐厅?”
中文说的到挺标准,看来没少练习,程见渝正在想,忽然司机欣喜惊呼一句,“mr江!”
程见渝望向车窗,江衍双手抄在卫衣口袋,大步走过来,站到车前,弯腰朝后座瞥一眼,嘴角微微翘起,单手拉开车门,大喇喇坐进来。
“舅舅,不介意我蹭顿饭吧?”江衍嗓子莫名有点哑,侧过头,视线掠过程见渝,看着温岳明。
温岳明睨他一眼,似笑非笑,“不介意。”
程见渝皱皱眉,坐在他们两中间,侧臂膀挨着温岳明手臂,江衍一坐上来,放肆敞开腿,温热结实的大腿紧贴着他的腿,几乎能感觉到绷紧的肌肉,有点说不上的怪异。
他觉得有点难受。
三个大男人挤在后座,副驾驶空荡荡,司机望着车镜,好奇地打量他们,“温先生……”
“去吃法国菜。”温岳明说,目光转向程见渝,慢条斯理地笑道:“法国西南地区很喜欢吃鸭子,特别是烤鸭,你想尝尝吗?”
为了缓解不适感,程见渝问:“比起北京烤鸭怎么样?”
“比不上。”温岳明边系安全带,边说:“和华国很像的是,勃艮第会用兔子做食材,但口味依旧比不上华国的菜。”
程见渝轻轻笑下,“我对法国菜不太了解,之前以为流行的只有蜗牛和鹅肝。”
两个人一问一答,有来有往,程见渝的不适感渐渐舒缓,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江衍随着他向后仰,像个爷一样,手臂一伸,随意搭在椅背,因为很随意,手自然耷垂下来,指尖戳碰着程见渝后颈柔韧白皙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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