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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第1页)

他们赞成,就批上:billa vera③!如果不赞成就批:ignoramus④!于是起诉书就撤销了,州长有撕毁起诉书的特权。如果在讨论期间有一个陪审官死了,自然应当赦免被告,并宣告无罪释放,州长既有权拘捕被告,自然也有释放他的权利。州长使人特别尊敬和畏惧的是,他负责执行“陛下所有的命令”,这个幅度太可怕了。于是专横霸道就在这些公文里安了家。叫做“执标官”的军官和验尸官簇拥着他,市场的官员也加入行列,有骑马的,有穿制服的,他这支卫队简直漂亮极了。张伯伦说州长是“司法、法律和州的生命”。

①拉丁文:显贵的。

②拉丁文:明察秋毫的。

③拉丁文:真正的起诉书。

④拉丁文:我们不了解。

在英国有一种令人难以觉察的破坏作用,一直在不断地粉碎、割裂法律和习惯。我们再说一遍,现在不管州长也好,铁棒官也好,承法吏也好,都不再执行他们当时执行的职务了。古代的英国,权力相当混乱,职权范围没有明确的规定,结果发生了许许多多侵权的事实,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可能产生了。警察和司法也不再相互混淆。虽然名称还存在,可是他们的职务已经改变了。我们甚至可以相信,连“铁棒官”这个名称的含义也变了。它从前是一个官职,现在却变成地区的名称;从前的“百家长”变成了现在的“百家乡”。

此外,当时的州长把法国从前叫做民政署长和警政署长的两个官吏的职权,或多或少地合并或者揽在自己的权限之内。警察局一七○四年七月十二日的旧档案把巴黎的民政署长形容得非常到家:“民政署长先生绝不讨厌家庭纠纷,因为争来争去总是他沾光。”至于警政署长,这是一个有多重性格、变幻不定的可怕人物。雷耐·达尔让松就是他们中间的一个最典型的人物,用圣西门的话来说,他的脸是阴曹地府里的三个判官合起来的。

阴曹地府里的这三个判官,我们已经在伦敦的主教门见过了。

第七章 战栗

格温普兰听见关上小门,所有的门闩咔嚓一声都闩上的时候,打了一个寒战。刚刚关上的这个门,对他来说,好像是光明和黑暗的交通孔道,一边是蚂蚁窝似的尘世,另外的一边是死亡的世界;他觉得阳光普照的万物好像都撇在身后,仿佛他穿过了生命的边界,从此跟生命绝缘了。他心里一阵沉痛。他们要拿他怎么办呢?这一切是什么意思?

他在什么地方?

周围什么也看不见;他站在黑暗里。门关上以后,他暂时两眼发黑。连那个窗洞也跟门一样关起来了。没有通风孔,没有灯。这是古时候的一个预防措施。监狱的入口处不许有亮光,好让新来的人看不见任何标记。

格温普兰伸开两只手摸了一下,右边是墙,左边也是墙;他是在一条走廊里。渐渐地,不知道从哪儿漏出来的一点地窖似的幽光,在黑暗里飘动着,再加上他那两只扩大了的瞳孔,他才能分辨出这儿那儿有一条线,面前模模糊糊地出现了这条走廊的轮廓。

除了于苏斯言过其实的言谈之外,从来没有见过严厉的刑罚的格温普兰,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只黑暗的大手抓住了。被神秘的法律之手抓住,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们不拘在什么东西面前,都能勇气百倍,可是一到了法院面前就泄气了。为什么呢?因为人类的公道好比夜色朦胧的黄昏,法官是在那里摸索。他想起于苏斯曾经告诉他必须保持沉默。他想再看见蒂。在他这种情况,他感觉到有一种无法解释的专制的东西,他不愿去触犯它。有的时候越是想弄清楚,反而越糟。但是另一方面,他这次遭遇的压力却是那么大,结果他让步了,忍不住提了一个问题。

“各位先生,”他问道,“你们把我带到哪儿去?”

他们没有回答他。

这是秘密逮捕法,诺曼底原文有明文规定:A silentiariis ostio praepositis introducti sunt①。

①拉丁文:看守人应该悄悄地从门里进来。

这个沉默使格温普兰寒心了。直到这时为止,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坚强的人。他能自给自足。自给自足就是力量。他过的是离群索居的生活,他想一个离群索居的人自然也不会受人的攻击。而现在呢,他突然感觉到一种联合起来的丑恶的力量把他压在下面了。怎样跟法律这个可怕的无名氏斗争呢?他被这个谜难倒了。一种无名的恐惧找到了他的弱点。再说,他一夜没有睡觉,也没有吃过东西;他只在茶杯里湿润过一下嘴唇。他一整夜胡思乱想,现在他身上在发烧。他渴了,说不定是饿了。怨恨不平的胃囊把什么都搅乱了。从昨天晚上起,意外的事件不停地在袭击他。激动在折磨他,也在支持他;没有风暴,船帆不过是一块破布。但是疾风能把这块非常柔软的破布吹得鼓膨膨的,直到把它撕破才肯罢休。他觉得自己心里也有这样的一只帆。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坍下来了。他就要摔倒在地上,失掉知觉了吗?晕倒是女人耍的手段,可是对男子汉来说,却是一种耻辱。他挺起了身子,可是却战栗起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站不稳了。

第八章 叹息

他们继续前进。

他们顺着走廊朝前走。

没有现成的档案室。没有登记处。当时的监狱是不重视文件的。它只消把你关在里面就行了,常常连为什么关你也不知道。作为一个监狱,里面只要有犯人就够了。

这一队人马只得拉长他们的行列,适应走廊的形势。他们差不多是一个跟着一个走;铁棒官在前,紧跟着是格温普兰,随后是承法吏;最后是警察,他们挤在一起走着,像个瓶塞似地堵住格温普兰身后的走廊。走廊越来越窄;现在格温普兰的两只肘弯都能碰着墙壁;圆顶是石子和水泥做的,隔开几步就有花岗石的拱基垂下来,挡住去路;必须低下头来才能走过;在这个走廊里可不能奔跑;即使要逃走,也得慢慢地走;走廊跟肠子一样,曲折迂回;肠子总是弯弯曲曲的,监狱的肠子也跟人的肠子一样。这里那里,一会儿在右边,一会儿在左边,不时有一个在墙上挖出来的方洞,洞外装着很粗的铁栅,使人能够看见里面的扶梯,有的通到上面,有的通到下面。他们来到一个关着的门前面,门开了,他们走过去以后,门又关上了。后来他们又走过第二个给他们让路的门,接着是第三个,它在它的铰链上转了一下。这些门开开又关上,好像是自动的。看不见一个人。走廊越来越窄,圆顶越来越低,到未了就非得弯着腰不能前进了。墙上朝外渗水,圆顶上有水滴下来,走廊里的石板地也跟肠子一样粘糊糊的。一种代替光亮的白朦朦的微光越来越接近乳白色了。没有空气。路是朝下去的,使人特别觉得阴风凄凄。

必须特别注意才能觉察到路是朝下去的。在黑暗之中慢慢朝下走是很凄惨的。从一个不知不觉往下降的斜坡上向着黑魆魆的东西走去,再也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了。

下降,是走进一个可怕的未知之乡。

他们这样走了多少时候呢?格温普兰说不上来。

人走了患难的道路,每一分钟都显得很长很长。

突然他们停了下来。

一片漆黑。

走廊稍微宽了一些。

格温普兰听见了一个声音,离他很近,只有中国的锣声能给人这样的概念,仿佛有人在深渊的石壁上敲了一下。

这是铁棒官用他的铁棒敲铁板的声音。

铁板是一扇门。

这不是左右转动的门,而是一种上下移动的门。跟一把锄头差不了多少。

门槽里发出一阵尖锐的摩擦声,格温普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方形的日光。

因为那块铁板升到圆顶上的一条缝里去了,这个开门的方法跟提起一个捕鼠机的洞板一样。

面前开了一个洞。

所说的日光其实并不是日光,这不过是一点亮光罢了。但是对于格温普兰放大的瞳人来说,这道突然而来的苍白亮光在起头的时候,简直跟打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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