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采英奉罗蟠之命,攻打巢国边远城池,他玄鼓城精兵良将,不久而克。入城之后,他约束将士,不得扰民,又审讯俘虏,忙得难以抽身。
他正与副官商议军情,门板推开,罗芳林走了进来,屏退左右,说道:“夫君,我有要事,需独自出去。”
东采英奇道:“什么事这般要紧?可要我派人陪你同往?”
罗芳林摇头道:“我独自一人,无需旁人相助。”
东采英霎时明白过来,低声问道:“你可是要去见那血云?此人着实诡异,你相信此人么?”
罗芳林忽然恼了,说道:“我是为了咱们的孩儿!罗蟠嫉恨贤能,对你诸般提防,我若。。。。若不听他所言,保不住咱们全家性命!”
东采英黯然道:“是我无能,难以。。。。难以守护你与孩儿。但罗蟠若当真相欺,我也绝非束手待毙之徒。”
罗芳林冷冷道:“当年他索要我俩孩儿为质,你答应下来,终于累得他二人毕生残疾,你号称武勇,事到临头,为何不稍加反抗?”
东采英悔恨至极,说道:“我一念之差,顾及他对我知遇之恩,无法拒绝。我。。。。”
罗芳林瞪着眼前高大雄武的丈夫,在她面前,他显得如此憔悴沧桑,她心底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自幼受人排挤,故而极渴望为人善待,样貌虽豪迈异常,武功足以横行当世,但心底深处规规矩矩,受忠义礼法所困。
他实则是迂腐的好人。
他无法与罗蟠作对,故而护不住她与二子,不,恰恰相反,当是罗芳林来守护他,守护这个家,守护属于她的天地。
她只能听血云安排,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不再多言,转身离去,心底忽然想道:如果血云骗了她呢?
事态进展至今,与血云所料分毫不差,罗蟠种种举动,诸般言行,皆宛如受血云操纵一般,此人诡计之深,谋虑之远,委实令人毛骨悚然,与虎谋皮,焉得善终?此人为何穷竭心智相助自己?
可别一时疏忽,引狼入室,罗蟠毕竟是你的亲人。
亲人?在罗蟠心中,哪还有亲情可言?他杀了罗麾、罗繁、罗塘,连他们子孙也不放过,一个个尽数阴谋害死。如今终于只剩我与他,他不对我与夫君动手,那真是西边出太阳了。
罗芳林昂起脑袋,不再有半分犹豫,她哪里还有退路?不成功,便成仁。哪怕血云是穷凶极恶的魔鬼,罗芳林也唯有他可倚靠。
她独自一人出城,依照血云密信所言,走过曲折小径,幽荒山路,行至半夜,果然在山上找到一荒庙,那庙门、立柱、屋檐、牌匾皆已损坏,饱受风霜,蛛网蚁穴,满目可见。
罗芳林点燃火把,走入庙殿,见一尊黑乎乎的木头佛像,已被蛛网罩住,佛眼也被蚂蚁咬穿一洞,佛像落到这份上,灵不灵验,已可断言了。
佛像下睡着一人,罗芳林走近几步,那人惊醒,抬头看她,罗芳林“啊”地一声,喊道:“盘蜒军师?”
盘蜒微笑道:“你果然来了。”
罗芳林问道:“血云呢?他怎地没来?”
盘蜒道:“我不知道,我。。。我碰巧来到这庙中,你。。。。你与他约在这儿碰面?”
罗芳林退后一步,妙目细细打量盘蜒,她道:“你在装傻么?世间哪有这般巧合?”
盘蜒头疼欲裂,一阵虚脱,忽然间,他脑中生出诸般杂念,如云开雾散,渐渐清晰。盘蜒举起满是血污的手掌,说道:“我杀了罗蟠。”
罗芳林身子摇晃,似快要哭出来了,她喜道:“真的?真的?你当真。。。。当真成功了?但他身边高手众多,你如何。。。。”
盘蜒道:“我精通幻灵掌法,近来又有长进,我招来火怪、冰怪、木怪、土怪。。。。”他神智紊乱,想也不想,一股脑将刺杀之事颠三倒四的讲了出来。
罗芳林蓦然娇躯颤,如沉入冰水中,她颤声道:“什么火怪,冰怪,木怪?”
那时在途中劫持她的,不就是一浑身冰霜的妖魔么?而在灵夏城中几乎将她孩儿截成两半的,也是冰火木三妖。她虽然慌乱,但不久已明白过来,恐惧消散,怒火中烧,她一把扑上前,掐住盘蜒脖子,厉声道:“是你!是你害我孩儿半身不遂!一切。。。。一切都是你捣的鬼!你说我孩儿将有劫难,是因你早有加害之心!你这狗贼!我。。。我杀了你!”
盘蜒在她手腕一握,罗芳林半身麻痹,软倒在地,他跪在她面前,眼神凄凉,泪水如洪,低头向她认错。而罗芳林兀自震怒,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盘蜒道:“唯有。。。唯有如此,我才能让你明白过来,让你下定决心,如今我已经得手。只需你最后。。。最后踏出一步,这天下便尽在你手中。”
罗芳林咬牙道:“我只求满门平安,什么天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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