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傍晚,长长看不到尽头的车队在亭安地界络绎不绝,阿郑打马,远远看到又一家客栈,招牌上顶着一个大大的“韩”字,阿郑一抽马腹,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越过一应车队飞快地抵达了那客栈中。
马都来不及栓,他便冲进了客栈中:“七间上房可有?”
小二却问:“上房正好还有七间,但客官其余的房间要多少哪,我们铺位只有三张了。”
阿郑连声道:“上房足够便成!”
他们这些惯经沙场的汉子,随便在哪儿凑和都成,但老夫人这一路奔波,大夫人是双身子,几位郎君年纪幼小,其余两位宾客也是上了年纪,却是不能再委屈的。
小二响亮地应道:“好勒,客官承惠先纳宿资,您是用银钱,还是粮票?”
阿郑此时已经晓得粮票是什么了,他们身上可没有这东西,点头道:“给银钱。”
才纳了银钱,这小二便扛了条胡凳出去,踩到凳子上,把那大大的“韩”字牌子翻转过来——“客满”。
阿郑不由一怔,他身后,许多客商冲着招牌而来,此时才下马车,却看到“客满”二字,如何不怒,登时鼓噪起来:“什么?!又满了!”
“这他娘的亭州太邪门了吧!一路都是客栈,一路都是客满!”
“如今天都要黑了,叫我等去何处歇息!”
“就是,天都要暗了!如何行得马!这离亭州城还有几十里呢!”
那小二踩在胡凳上被众人围个严严实实,竟是一时下来不得,他连连朝四周作揖鞠躬:“诸位客官,店里实是住不下了,一应马料草粮也不够了,若是有空房,这哪个开店有把生意往外推的道理?是不是?诸位不若再往前看看,实在不行,周遭县城中也可寻个住处。”
理是这么个理,可这些客商们从太阳西斜就开始寻住处,原本以为一路这么多客栈,随便怎么着都能安顿,哪里晓得一路寻来,韩、白、薛三家的客栈不少,看着都是整洁大方,但竟都没有空房,天色已暗,他们这些客商俱是拖着不少货物,
要再去寻住处,在这陌生地界的黑暗中,得寻到什么时候去?更重要的是,这客栈之中,有许多消息服务、还能做几笔买卖,生意人最看重这个,荒郊野地哪能比得了?!
众人登时再次吵闹起来,一个圆脸大腹、看起来就是管家模样的人大声道:“我可是给你们镇北都护府运粮而来!竟连个客栈都住不得了?你给我去问问你们掌柜的!我们梁家此次运了十万石担米粮过来,若是耽误都护大人用粮,你们担待得起吗?”
那小二身形不由顿了一顿,看着那圆脸管家,一脸的欲言又止。
立时有人冷哼道:“谁还不是给都护府运粮的了?”“我们也是!”
那圆脸管家一怔,随即尴尬地发现,竟这么多人,都是给镇北都护府运粮的!他不由咋舌,以他们梁氏商会的财力,运了十万石算是探探水声,可这么多户送粮的……想到一路逶迤的马车,这镇北都护府到底是向天下征召了多少米粮?
这管家忍不住嘟囔道:“这些粮草都算是都护府先借我家的!”
言下之意,这算是都护府欠他们家人情哩。
周围人突然面色古怪起来:“谁家不是?”
人人都是上赶着来与都护府送粮的啊!
若只是简单图这米粮的差价,早在一路上的客栈中就能卖掉了好吧!
管家傻眼了,他一路行来,是看到不少车马来来去去,都以为是往都护府做买卖……难道,都是去借粮草给都护府的?
他沉着脸,走到车队中间的马车旁,低声道:“大爷……借这么多的米粮,这都护府初春还在闹灾荒哩,一穷二白拿什么还?亭州城,咱们还去么……”
实在不行,米粮转卖给当地商户……也比扔到眼看是个坑的镇北都护府手中强哪,反正一路行来,也没少见大爷同当地的商户做买卖。
那东家却是忍无可忍低声骂道:“你是魔怔了么!都护府也是你点评得的?!”
管家不由嘀咕:“咱们与其借粮给都护府,不如就地开个客栈没准还能多赚着些……”
简直蠢得忍无可忍,那姓梁的东家喝道:“这几家客栈都是先时给都护府运粮的商会……若无都护府点头,你还真以为这客栈是随便开的哪!出门在外,你好生同人说话,若有再犯,我绝不轻饶!”
梁风甫现在十分后悔,一时心软答应家中妇人,提了她这远房族弟做管家,简直处处不是!
管家登时就瞪圆了眼,一路这么多爆满的客栈……就是十万石米粮也早赚回来了吧!这买卖、这买卖!卧槽!
他哪里还听得进去梁风甫后头的话,立时转头一把拎起那小二:“我家大爷今日一定要住下!你敢耽误我家大爷进城试试!”
那小二唬了好大一跳:“这位爷,咱们实在没有空的房了呀,不信,你问方才那位爷,最后七间上房,三个铺位,他全订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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