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十年再次出现的小书生不再是当年小弱鸡,他独自一人在外长了许多见识,虽是流民之身,却也如当年,待晴娘依旧如故。
二人对唱,回忆当年青梅竹马,又叙别情,道出这些年的各自境遇,晴娘守了寡,书生竟一直未娶,凄楚忧伤又带着久别重逢的欢喜,不知引出楼下观众多少眼泪。
然后二人商议着如何相助晴娘谋个生计,虽无田地,但二人有手有脚,哪怕就是到城中支个小摊儿,也能勉强糊口,终也是有能有指望的,一个觉得未来有了依伴,另一个觉得半生飘零宿愿得偿,看着二人有商有量,虽是在讨论着谋生,可那小眼神儿你来我往,简直不亚于甜言蜜语的暴击,底下的观众悲后且喜,仿佛也同二人一般,对未来充满了期望。
便在二人商议好,未来生活要徐徐展开之时,先前那收利钱的竟再次打上门来,这一次,他竟纠集了许多人来围观,只大声道:“父老乡亲们都来看看啊!这个妇人,先前我怜她失地,给她约契,叫她去当我家当绣娘她都不肯去……现下大家可看清了,原来她是不守妇道,勾连了外男!怪不得不肯去当绣娘!”
这恶人转过头,小声地恶狠狠地威胁道:“叫你不肯签契,我定要人人知道的破烂名声!”
便见这收利钱的随即四处造谣生事,到处说着晴娘与书生的是非,晴娘又急又气,看着书生被周围的同乡排挤,处处受挫,连原本干着的活计都因那些流言而艰难起来,晴娘转过头来,对着楼下观众,暗自垂泪,然后她轻柔嗓音长长唱了一段,直诉衷肠:“……本以为此生有缘能再续,谁知却是风中飘絮空妄想……”
然后,一条白绫悬上了横梁。
台下观众俱是大急,莫不是晴娘为了保全书生,竟要一死了之不成!
登时有人站起来高声大喊:“晴娘!莫要做傻事!”“你同书生好好的!不要寻死啊!”
在一片劝阻声中,晴娘只是朝观众投来一个凄然含泪的笑容,楼上不知从哪里来的布幔缓缓拉上,不论是白绫还是晴娘,俱不可见。
观众立时懵逼,这是怎么了,晴娘呢?她到底怎么了???怎么拿布把她遮起来了???这是要急死大家伙儿啊!
有人耐不住大声在问:“晴娘!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观众嗡嗡声中,楼上有人高声道:“诸位看官,今日这场已然落幕,欲知晴娘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观众都傻在原地了,再然后就是炸锅!杀人不过头点地,头一遭遇上讲故事还讲一半,卡在主人公的生死眼儿上的!
先前负责引导的小娘子与小郎君又赶紧出来解释,今日因是第一场,唱了那样长的一段,“晴娘”也需要略作休息,还请大家见谅,明日会重演今日之场,后日法会最后一场,便是大结局,还请诸位见谅云云。
然后这些小娘子与小郎君又端出茶水和其他几色小果子,只说是主人家害得大家今日留了念想,给大家赔罪的,这茶铺的解释又客气又周到,有人摸了摸自己方才喊得了嘶了的喉咙,想了想,端着那茶饮了一杯,咦?倒是喷香,挺好喝的呀,最后那点对于茶铺的怨气也下去了……
只是对于晴娘的命运,观众终究是既不舍又难挨,徘徊半晌,见那布幔始终没拉开,终是渐渐散去,可人人依旧沉浸在剧情中:
“唉,只希望晴娘没做傻事。”
“她便是与书生在一起又怎么啦!寡也守了三年,又没个孩儿在膝下,还不许人再嫁吗!初嫁由家,再嫁由己,叫我说,她嫁便嫁给书生,看那些人怎么说嘴!”
“终究是人言可畏,你看她同那书生相敬如宾,还没怎么着呢,就被人这般说!逼得她上吊,真真是太坏了!”
“要我来说,就该打杀了那杀千刀的坏胚!夺了人家的地,还想抢人家去当绣娘,多亏了书生!那坏胚现在还敢出来这样嚼舌头!赶紧打死了他!保准清净!晴娘和书生好好过日子去!”
“就是!晴娘都守寡这几载了,便是再嫁又如何!”
“就是!难道叫她继续孤身一人受欺负吗!”
这场戏散场,终于释放出了法会最大一拨人潮,外边那些店铺终于迎来了人流。
议论着剧情的观众们意犹未尽,看到这样的酒肆便一边进去小坐一边继续议论着:“听说明儿还有一场……”“可听那茶铺的意思,明日一场和今日一样,得到后晌才能知道晴娘到底怎么了,真是难熬……”“一样的也成啊!我家娘子今日没来,我叫她也来听听!她保准儿喜欢!你看今日那些最激动的都是些妇人……”
那十几家店铺中央,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人的古怪家伙登时喜上眉梢,可算是来人听了!
然后他们挺了挺腰板,清了清嗓子,一拍桌子,将声音浮夸到最高音量:“哎!你知道啵!那陆家的苗氏啊,守寡了这么些年,可再奈不住寂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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