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班由五十多人,一跃暴增三四倍。两天来,班长最威风,以人数论,是加强排长的存在。他们的确有威风的资格,升为长官的黄亚发、齐国强以及伤愈也要下班的苏铭,早操和军训时间,每天有小半天通通是他们的兵。
上岸通知下达,放任狂欢十几分钟后,全体集合。四个班长的大嗓门,在未完工的点将台前交替响起。
“技术员、施工员、材料员出列……立正,向右转!”
“水工、电工、吊机工举手的出列,站到左边。水工、电工……”
“木工、安装工、电焊工站右边,木工、安装工、电焊工……”
“压路机、推土机、挖掘机司机,站中间……”
“砌筑工、钢筋工站后面……”
新人菜鸟排成四列整齐的纵队,十几个海员老鸟吆喝喊话,挑人、分工、重新组合。苏铭几天摸底流于口头,林耀辉管用不管理。几个管理人员配合下,今天顺带将建筑工的工作技能一一登记备案。
“谁会杀猪?”
“哈哈……”
胖乎乎的涂为吼出一嗓子,点将台上下笑跌一片。惨遭罢免的厨师有惊人之举,主动承担收拾海豹遗体工作,剔肉、剥皮、埋葬,一条龙服务。“猎获”的海豹遗体实在太多,海员们被安排帮忙最为抵触。新人加入,涂为也拿到招募人手的指标。
热热闹闹场面,偷渡客们像局外人。本来就人少,建筑工分工种站队,剩下他们被抛弃。原队列这里两个、那里三个,孤零零好不凄凉。邢大同脸上无光,历来挺直的背驼了。喊到的工种,他一样不会,包括杀猪。昨天小露一手,开心半天。今天,林耀辉看似依旧敬重,让他不再做脏活、重活,继续处理鸡毛蒜皮的杂事。此时,他以为是尊老爱老。
三十岁的也叫叔,长得老相的错。拯救六号货柜后,收获的敬意。林耀辉虽然留胡须,俊朗的脸说三十没人怀疑。实际上,年纪比他邢大同还大两个月。
受困货柜四天多,上点年纪的男性几近死光光。幸存男性三十五岁以下占九成,年纪最长的张老道四十九,其次费达得四十六,再次陈医生四十四,然后到他邢大同三十九。前两者未康复,陈医生留船上看护重病号。
一不小心,成了营地里最老的新人。邢大同悲哀发现,除了力气活,不会做别的。力气年轻人有的是,人家还不缺技术。自己呢,当了十七年警察,手枪也打不好,实在难堪。昨天,见识几个班长的枪法,自愧弗如。今早,有只不知死的海豹闯入营地。林耀辉随手拔枪,瞄都不瞄,四十米外一枪爆头,他决定再不提警察身份。
“邢叔,他们说的工种,除了木工、砌筑工和杀猪,我好像都会,你说我做什么好?如果我也举手,你说他们要不要我?”
站身后的刘醵弱弱发问,邢大同听了想哭。活了快四十年,沦落为废物还低人一等。更糟糕是,无处可去。赖在这个团体里,听天由命。
“喂,老邢,过来聊几句。”
林耀辉踌躇良久,艰难迈出一步。多年习惯听人使唤,大权在握没有完全适应。之前五十几个海员,勉强撑的住,人数翻了几番,压力山大。指定内保负责人,很简单的事。叶特多了一句“如果没有拉帮结派的爱好”,让他畏手畏脚。邢大同是不二人选,与投缘或同情无关,上哪儿找十七年警龄的警察做内保?
“有事请吩咐,林长官。”邢大同从容地出列立正。体制内工作多年的老油条,喜怒哀乐不形于色。
“嗯,是这样……”林耀辉另有解读,咽下直接指定的话,“老邢,要上岸了,那个……船上人手不足。你呢,接触的新人比较多,我希望你推荐十个人。”他还是决定试探一下。哪知邢大同出车祸后,一直以悲观眼光看待一切。非但没有拉帮结派的野心,还时刻担心自己成了混吃等死的边缘人。
“我算一个怎么样?力气我有,你见过的。”邢大同说。
林耀辉摇头道:“不、不,老邢,你的工作不变。这些人最好年纪轻,有一定的文化知识,上过大学优先,我们打算培养做技术海员。”他没杜撰,过去一小时,黄亚发和齐国强为了人手,一直在他耳朵边求爷爷告奶奶。尤其肖越,耳麦里快哭了,运输大队长经常是光杆司令。
“有一个最适合。”邢大同回头看往队列,“刘醵,刚满22,985大学毕业,学机械的,多面手。刚才挑的那些工种,他几乎都会,正在犹豫做什么好。”
随口就来一个,了解的这么透彻?林耀辉起了警惕,不动声色点头说:“算他一个,还有九个。”他不想失去唯一精通刑侦和治安的专业人士。说白了,昨天有老警察做帮手,才能轻松建起营地。
邢大同搓一把脸说:“那要看名单了,都是船上和货柜里认识的,好些人和名字对不上号。哦,还有一个,二号柜出来的,江一龙,湘南人。”又指向偷渡客中的一人,“脸上长痘痘那个。小伙子也上过大学,什么都好,就是像有妄想症,整天念叨去参加雇佣军。”
“周晓然,周班长……邢大同帮我挑人,你关照一下。”
林耀辉听到叶特在耳麦里召唤,什么试探、警惕抛诸脑后。从点将台叫下一个班长,把名单递给邢大同,“这是各班新人名单,你快点挑,我回头要人。”说完,快步往帐篷走。
大灾大难后,领导时刻是焦点。建筑工重新列队是最大的群体,二号人物视而不见。直奔啥也不会的偷渡客,已经引的点将台上下侧目。待听见交待邢大同代替挑人,吵哄哄议论声起。先前没有存在感的偷渡客们,一下子扬眉吐气。若非害怕关禁闭,早扑向邢大同抱大腿求关照。
“你不是去挑人吗?”
全神贯注画图纸的叶特,被站旁边的林耀辉吓一跳。林耀辉无奈说:“哥佬,你不是要问我点事?”
“哎呀,小事,耳麦里讲就行。我是让你确定,驳船上有没有那啥……把货柜堆起来的机器?”叶特用手比划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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