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又是满月,你是否还一如既往,立在月下,等那千万个花苞开花?
“吟月……”泠霜觉得自己好累好累,连那道薄薄的眼皮都无力去支撑,任它一点点合下,将月光阻挡在外。
临安城的皇宫里,有一个凄凉到荒芜的角落。民间,把那称为冷宫。那是寂寞和绝望的代名词,它是那样特殊,立在世上最繁华锦绣的权力中心的墙里,却又与那辉煌壮丽的富贵格格不入。那是一个被遗弃的地方。
十三岁的时候,也是一个满月之夜,泠霜见到了她。
吟月,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子。散着一头长发,全身都是白色的,裙裾长长地拖在地上。泠霜闯进那里的时候,她正满身浴在月华里,站在断井颓垣里,看着满院子杂草一般疯长着的琼花。
女孩站在摇摇欲坠的门边,错愕地看着那白衣女子。眼眶通红,满脸泪痕。
白衣女子并没有转过身看她,但是,却好像早就知道她在那里。她一点也不惊惧,丝毫不意外这个陌生人的闯入。
“你看,它们长得多好?”白衣女子忽然指着地上道:“我刚来的时候,这个花种,还只是墙角瘦弱的一株,可是,现在,已经长满了整个院子。”
泠霜听见,她轻轻地笑起来。她笑的声音,很好听,轻柔舒缓地钻到你耳里。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泠霜问她。
“我是吟月,公主。我在这里,是因为,我在等。”吟月一身雪白,缓缓转过身来。她满头的长发,几欲及地,没有梳起,就这样悉数垂着,遮去了她半边脸,只露出半张脸在外面。
满月清辉之下,泠霜忍不住屏息。她真美!
她愣在了当场,想不出任何词汇来描摹她的美。她十三年生命里所见过的名满天下的美人,一个也及不上眼前女子。
“等?等人?”泠霜回过神来,继续问道。
“不,我……从不等人……也许,曾等过,是的,等过一次,就一次,从此以后,就再也不等了。不等了。”吟月喃喃地说着,时轻时重,时而抬头望望当空皓月,然后,又静静地垂下头去,全神贯注地看着这些带着绛紫色花苞的花草。
“为什么不等了?是等的人没来吗?”泠霜偏着头,似乎坚持着追根究底。
“不是,是没有人,根本就没有人,一直都没有……”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或许,那个人,从来就没有过……”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既然你等的人没来,你为什么还不走?”
“因为我在等一个约定。”吟月隐在阴影里的脸忽然猛地抬了起来,掩住那半边脸的长发迎风散开,生生地将那半张脸曝在月光里。
满月,明亮。
泠霜终于看清了吟月。这个女子,半面倾城,半面狰狞!
那可怖的皮肉,□裸地展现在眼前,纠结翻搅,猩红的,暗黑的,错杂一片。你几乎可以想见,那里曾经怎样溃烂,怎样发脓,怎样流血。纵横交错的混乱纹理,那伤,已是陈年,那痛,也已痊愈了吗?
“你的脸……?”泠霜怔怔地瞪大了眼睛望着她。
吟月轻轻地抚上自己那半边残脸,淡淡地笑了:“吓着公主了吧。”
泠霜没有摇头,轻轻地走近她。
“这是怎么弄的?有人害你?”
“不,没人害我。”吟月浅浅一笑:“是我自己,烧红的木炭,烙上去的。就这样……”她一边说着,还一边模拟着当年残忍的动作,伸手从火盆里抓起,义无反顾地往脸上烫去。
“你自己?!”泠霜吃惊地看着她。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自己动手毁去自己的脸?!
“是啊,我自己……因为,我已经不想再要它了。”吟月说得轻松地仿佛是在与一个完全陌生的路人,侃侃而谈一件完全无关于自己的事情。
“吟月……”泠霜隐约觉得眼角有什么在骚动着,一点一点积聚,然后,悄悄地,静静地,快速地,沿着某种惯性的轨迹,落了下去,竟发出铿的一声,将她惊醒。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没有灯。没有火。很冷。塞北的秋天,她第一次经历,习惯了江南温和的气候,对这样萧瑟的寒冷,她显然还没有习惯。
没有人来过。
她疲惫地站起,缓缓地走过去,走到那里,又缓缓地蹲下,蹲在残花面前。一如三年前,那个同样的满月之夜。
“那,公主又为何到这里来?”她记得,当时吟月便是这样问她的。
泠霜没有回答她。
吟月也没有继续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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