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聂元贞,他竟然死了!
失去头颅的身体斜斜地倒在地上,猩红的血液流了一地,满屋都是血的气味,浓腻得让人窒息。
那颗无论头发还是胡须皆已花白的头颅,静静地被放置在桌面上。
见惯死人的浅苍,不发一语,走上前去,拨开遮盖住死者面容的散乱头发,像是想确认死者的身份。但浅苍从未见过聂元贞,所以看了一会儿,也没发表什么结论。
倒是阿离,从聂元贞发丝的缝隙里,隐约看到死者闭着眼睛,好像死得很平静,也很安详。
一把还在淌血的长剑,静静地躺在地上,和剑柄相距不到三寸的地方,是聂元贞的手。四周也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推测是聂元贞用剑自杀的。
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看到死人头,阿离只觉脑袋里『轰隆』一下炸开,被吓得脚下一软,差点跌倒。
还好东云翔瑞及时扶住了他,什么话也没说,但却抬手捂住阿离的眼睛,不让他再看下去。
阿离一反常态,没像往常那样推开东云翔瑞,而是静静地站着,身体隐隐开始颤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过才离开半刻钟而已,一个活生生的人,居然已经身首异处!?
这时,突然起了一阵风,把一张白色的信笺,挂到半空。
浅苍没有抬头,只一抬手,就已牢牢抓住正好飘过头顶的那页信笺。纸上墨迹还未干透,像是刚写不久。字并不多,只有短短两句:
『二十年前有违誓言,二十年后人头奉上。』
刚毅的字迹,如同铮铮铁骨,刺痛了浅苍的眼睛。
——果然是自杀!
这么想着,浅苍把那页信笺拿给东云翔瑞过目。
东云翔瑞把那短短两行字,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才说出一句:「他这又是何苦!」
珍妃等了二十年,等的就是聂元贞的解释。但他却在这个时候,选择自杀!?
一个再也无法说话的人头,还能解释什么!?
珍妃苦苦等了二十年,却再也等不出结果?难道要她带着这个毕生的遗憾,含泪九泉?
其实,等了二十年的人,并不只珍妃一人,也包括聂元贞自己。
从他消失在珍妃面前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开始等待,等待有一天可以用自己的命来赎罪。
所以,他终于等到今天,等到大理的人前来找他,等到可以把这颗人头交给大理,等到赎他当年没有遵守约定的罪孽!
但是——
二十多年前的滔天血债,并不会随着聂元贞的死,而一笔勾销……
把聂元贞的首级用白布包好,封在塞满冰块的冰匣内,虎豹骑一行人火速赶回大理复命。
东云翔瑞本想同行,但阿离说什么也不肯,找借口推脱。说自己右脚上的扭伤还没复原,赶路的话,很不方便。况且虎豹骑是回去复命的,一路上肯定马不停蹄。跟他们一路回去,劳神伤身是小,如果一不小心累死了,那该怎么办?
其实阿离的真正想法是,如果跟着虎豹骑的那些人,自己逃跑的机会,一定会降为零的。
见阿离反对非常彻底,东云翔瑞想了想,也觉得颇有道理。虎豹骑训练的地方,他也见过,简直跟地狱没什么分别。那种地方训练出来的侍卫,一个比一个魔鬼,身体都是铁打的,精力无限,即使三天三夜不睡觉,也不会喊一个『累』字。
跟他们同路,东云翔瑞自己恐怕都吃不消,更别说阿离了。
这么一想,东云翔瑞终于答应和阿离一起,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回大理。
送走了虎豹骑,阿离本该高高兴兴。但奇怪的是,在回城的路上,阿离不但没怎么笑,还一直耷拉着脑袋,时不时叹几口气,好像很失望似的。
而那件让阿离失望的事,就是止水并未和虎豹骑一起离开。
他作为东云翔瑞的贴身侍卫,理所当然要留在东云翔瑞身边。阿离心想,如果可以连止水也一起甩掉的话,只剩下东云翔瑞一个人,他逃跑起来,就方便多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接受现实,暗暗盘算起下一步的逃跑计划了。
大概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回到原来的客栈。
阿离累了一天,已经筋疲力尽,倒在床上就想睡。但谁知眼睛刚闭上,东云翔瑞的声音就从头顶传来,「阿离姑娘……我知道你已经很累了,但是那件事情……如果你不告诉我的话,我会彻夜失眠的……」
阿离累得连眼睛也不想睁,把头埋在枕头里,很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什么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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