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远处瓶子的叮当声,我在一片黑暗中醒来。
我浑身酸痛,但是,这有什么新鲜的呢?头痛无情地侵袭着我,可最令我担心的还是我的左臂。在一片混乱的泰坦展览馆外,我摔倒时一定压在了这条手臂上。当时我已经崩溃了,根本就无暇顾及它。只要用一只手指触碰我的手肘,就会让我的全身都感到一阵刺痛。
我把手伸向了自己的夹克口袋,希望……但是手枪已经不在了。我另一只口袋里的双筒望远镜还在。是的,抓走我的人拿走了我的手枪。这算不上是什么好兆头。
我还剩一条手臂可以反抗,除此以外一无所有。我受了伤,却又不知道自己的伤情如何:自从305航班坠机以来,这就是我人生的主题。
我等待着自己的双眼适应过来,想要看一看自己身在何处,却什么也看不到。漆黑一片。我知道自己被移到了室内。地板是坚硬的,室内没有风却很冷,但还不至于令人无法忍受。
模糊不清的脚步声。一扇大门被打开,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我举起一只手挡在眼前看了看,却看不清那是谁。只见这个人飞快地关上了门,一言不发地在那里站了一会儿,一动不动。
一根火柴被划着了。火光从下面照亮了抓我的人的面庞。那不是抓我的人,是救了我的人……我心想。
格雷森·肖。
他的脸上满是擦伤的痕迹,还凝结着干涸的血渍。森林里掉落的泥土和碎片粘在了他的金色长发上。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微笑。他用手中的火柴点燃了另一只受伤的手中托举的蜡烛,把它放在我身旁的地板上。
我们身处一间储藏室——我猜这里应该是一个商店。货架上摆满了洗发水和餐具洗涤剂。我猜,在人类沦陷之后,那些东西的销路应该不怎么样。
“你感觉如何?”格雷森问我。我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竟会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
我停顿了一下。这会不会是一场猜谜游戏?一种让我开口的策略?我们两个会不会都被那些全副武装的人抓住了,而格雷森已经被他们策反,这次是专门来审问我的。这很有可能。妄想和聪明之间只有一线之隔,我不确定自己此刻身处哪一边。
我能够确定的只有两件事:其一,我能够活下来,状态还算不错,相当走运;其二,我需要去找哈珀。在我出发前往巨石阵时,坠机点附近还有超过100名幸存者,可能还有一些人幸存在别处,可她才是那个我关心的人,那个与我拥有……萨布丽娜是怎么说的来着?拥有情感联系的人。萨布丽娜的确很会措辞,冷静客观、实事求是。而且,说实在话,她人还不错。虽然她和尤尔有事瞒着我,但我现在明白是为什么了。来自未来的消息?不可能,5天前没有人会相信这种话。
格雷森在等待我回应的同时显得有些烦躁。考虑到我们的过往,我意识到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也一定十分尴尬:从恶语相向升级为草率的威胁,达到高潮后又变成了飞向他脸庞的一拳——实际上是两拳——后来又演变成了一本正经的威胁。
“我没事。”我坐起身来,“只是有点儿擦伤。”
他把一瓶水放在了地板上,伸出一只手,等待着递给我什么东西。我也伸出了一只半蜷着的手,本以为他会喊叫着“神经病”,然后一拳打向我的脸。我想这样我们就扯平了,或者至少可以说是几乎扯平了。
令我大吃一惊的是,两粒小小的药片掉进了我的手里。“阿司匹林。”他说。
我用水把药片送服了下去。我猜它们有一半的概率是氰化物。考虑到自己现在全身酸痛,我还是选择了孤注一掷。“其他人呢?”
“他们肯定抓走了哈珀——我看到他们在第一艘飞艇降落之后带走了她。至于尤尔或萨布丽娜,我就不确定了。”
哈珀还活着……但被抓了。我感到既高兴又憎恶。
“我们现在在哪儿?”
“泰坦展览馆街对面的一间小药房的密室里。”
他读懂了我脸上震惊的表情。“这是唯一的选择。我没法带着你跑那么远。在烟雾、争斗和黑暗之中,我觉得他们没有看到我们溜走。他们也许以为我们被压在某处的大理石下面了。”
“我昏过去有多长时间了?”
“4个小时。我猜他们现在应该找到我们了才对,但我并没有看到他们的踪影。几艘飞艇曾经飞来过,仅此而已。”
现在该怎么办?对我来说,只有一条路了。
“听着,尼克。”格雷森说话时压低了嗓门,“在飞机上的时候……我的精神正处在混乱之中。我父亲刚刚告诉我他准备捐掉自己的财产,把我从他的遗嘱里剔除出去,什么也不留给我。他要把我丢到大街上去,按照他的话来说,这样我才能最终‘学会自力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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