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挽不是傻子,女生总是敏感的,瞥见少年手边的那一大捧香槟玫瑰,她还有什么不懂的。麻省理工在波士顿,距离纽约三百四十公里,坐车要足足四个小时,他口中的顺路实在太牵强了。
她不得不承认,曾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宿敌确实对自己产生了异样的情愫,甚至,他这种千里迢迢献花的行径完全可以说得上是追求了。
后边是不知情的男友,面前是神情淡漠耳根子泛红的继兄,梁挽此刻的心情有些微妙。
陆少爷似乎正巧有个电话进来,走到落地窗边正在飚洋文,她手还扶着门,只开了一小道缝,声音并没有传出去多少,然而池瑜还是听见了。
就那么点功夫,少年面上的涩然悉数褪去,恢复了惯常的寒意,他点点头,把花放到了一旁的消防柜上,很快朝后退开:“打扰了。”
梁挽犹豫半晌,认命地叹口气,反手合上门追出去。
其实她心底里是不愿意再同他做过多纠缠的,有些时候绝情未必不是好事,至少能叫人断了念想。
可那毕竟是她名义上的哥哥,曾经在她哭泣的时候手足无措,开车带她去看电影,为她躲避母亲的歇斯底里,他那样笨拙又真挚地对她好,要说心里半点涟漪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有些话,还是说开了比较好。
电梯门缓缓合上,快要闭拢的那刻,她摁了按钮。池瑜双手插在衣兜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淬了冰,仿佛在问你这是何必。
梁挽能理解他的反应,设身处地地想,若是她满腔热情地去找喜欢的人,结果发现他房里还有个正牌女友,相信她会更无地自容,兴许什么风度都抛诸脑后了。
“你回去吧。”他摁了一层,没有再看她。
梁挽走进去,垂眸:“我送送你。”
逼仄的空间里沉默气息浓重,两个人谁都没开口,短短几十秒工夫,却如无声的长镜头黑白电影,每一秒都漫长得可怕。
走出电梯,一楼大堂不复宁静,似乎来了个旅行团,人声鼎沸,前台处挤着尤其多准备Checkin的观光客门。池瑜穿过人群,快步朝外走。
梁挽跟得费劲,她本来就是上午刚跳完舞,鞋子都没换回酒店堵精分的陆少爷,此刻脚趾痛得不行,不凑巧被路过的人撞了下,立刻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摔得不太好看,正好在旋转门附近。
池瑜已经到了外边,像是意识到什么,停住脚步回了头。他隔着一扇一扇慢悠悠转着的玻璃隔断看她。
小姑娘姿势狼狈地坐在地上,疼得小脸都皱在了一处,光裸小腿上的膝盖处很明显蹭破了皮,一大片浅红色的擦伤痕迹。
他叹了口气,终究不忍心,将她从地上扶起来,“非得这么莽撞,急着过来看我笑话?”
少年的毒舌总是叫她窝火,梁挽恨恨瞪了眼他,一声不吭地坐到旁边接待处的沙发上。良久,她调整好心情,轻声道:“谢谢你过来看我,哥。”
她往日总是连名带姓地喊他,最后那个称谓此刻显然是刻意加上去的。池瑜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少年的唇勾起自嘲弧度,笑了笑:“早知道不来了。”
不来,还能自欺欺人一阵子。
来了,却实实在在成了笑话。
在房间里听到男人熟悉的嗓时,他只觉自己通体生凉。春节后的那些日子里,晚上对着手机反复编辑给她的讯息,结果懦弱地一条都没发出去,而后着了魔入了症,不敢当面问她,反倒背地里打探了许多甄选的消息,卑鄙得像个见不得光的偷窥者。
在路边经过花店,鼓起勇气买了玫瑰,结果呢?
池瑜想到师兄当初耳提面命的那句话——【男人这辈子,三样东西不能沾,一是当舔狗,二是做备胎,三是成绿巨人。】
他不知道自己算哪种,愚蠢地以为人家分了手,就能趁虚而入,事实却这样响亮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池瑜面色有些难堪,心高气傲的少年从来都是天之骄子,人生一帆顺遂,头一回心动偏偏就惨遭滑铁卢,叫他如何不恨。
“即便楼上那个人叫你哭过无数次……”他倏然开口,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你依然跟他在一块,为什么?”
梁挽愣住,张了张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少年眼尾猩红,不甘和心碎充斥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他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遏制住拥抱她的冲动,他握着拳低语:“明明我认识你比他早。”
可惜爱情不分先来后到。
梁挽此刻的滋味也不好受,拒绝一个对她好过的人可比拒绝一个路人甲难多了,她想了想,认真道:“可能我们当初认识的方式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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