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疾驰,化名为金裳的秦桑此时终于擦干净一脸的黑炭,把松垮的麻衣脱掉,露出盈盈一握的腰身和窈窕身段。
凝脂白肤、柳眉檀口,配着水汪汪一双眼儿,当秦桑彻底卸去伪装,虽然未施粉黛,还是在铜镜里映出个临花照水的美人儿。
张嬷嬷看着她直叹气,又眼尖看到姑娘手腕被树枝割伤,白嫩的皮肤上划出道丑陋的血口子,一时心酸得落下泪来。
秦桑放下铜镜,无奈地问:“张嬷嬷你哭什么啊!”
张嬷嬷越哭越难过,用帕子捂着脸道:“同样是侍郎家的千金,那个杜婉就能鸠占鹊巢,被养得锦衣玉食。不过是十五岁的及笄礼,还让你那杀千刀的卵|蛋爹为她大摆宴席,费尽周章把咱们喊回去给她撑场面。”
秦桑知道这位嬷嬷向来不怕她爹,但听到她这句杀千刀的卵|蛋爹,还是“噗嗤”笑了出来。
张嬷嬷看见她笑,哭得更难过了,心疼地握住她的手腕道:“而你这个真正的侍郎家嫡长女,十几年来都没在家中享过几天福。早早被扔在庄子上不说,现在还得乔装改扮,去争仵作那种低贱的活儿。”
秦桑连忙道:“张嬷嬷,仵作可不低贱。师傅曾经说过,验尸推案是替死者言。无论他们死前曾遭遇过什么,我们都能帮他们还原所有真相,为不甘者平意,为含冤者昭雪。”
张嬷嬷皱着眉头,哑声道:“我不管什么公不公的,我只知道我家姑娘遭遇的才是世上最大的不公。你明明只需要和其他贵女一样,学学琴棋书画,再找门好亲事,就能过上富贵安稳的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天和死尸打交道,还没当仵作呢就弄得一身伤,以后还不知会碰到怎样的凶险。”
秦桑见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忠仆哭得伤心,将她搂进自己怀里安抚道:“嬷嬷别难过了。是我自己想要当仵作,想做一番事业,不然我就在庄子里当个闲散娘子,未必不比困在宅子里和她们争斗好。”
张嬷嬷吸了吸鼻子:“话虽如此,可你偷偷做了验尸的活计,若被人知道了,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秦桑望着她,声音变得忧伤起来:“张嬷嬷你忘了吗,娘亲不就是因为嫁错了人,才会导致她抑郁成疾,含恨而去。谁说我嫁了人,就一定能保我一生富贵呢?”
张嬷嬷听得心中巨痛,想起秦桑的母亲秦氏,还是觉得愤慨难平。
秦桑的母亲秦诗盼是江南大盐商秦沐独女,当初和秦桑的父亲杜世元成亲时,杜世元才刚考取功名,是个家中只有寡母,穷得叮当响的落魄秀才。
秦家看好杜世元的才华,让他入赘进秦家,倾整个秦家财力为杜世元前程铺路,终于让他入京为官,坐到了如今三品吏部侍郎的高位。
可秦氏生了一儿一女,长子秦枫小时候被带出去逛花灯后走失,秦氏因此大受打击,不久就落下了恶疾。
而杜世元在京城平步青云后,对妻子渐渐冷落,秦诗盼在儿子走失的第二年,秦桑刚六岁时就含恨而终。
最可恨的是,秦诗盼前脚刚走,杜世元就马上娶了续弦周氏,而这位续弦还带了个女儿进门,就是现在杜家受百般宠爱的千金杜婉。
虽然杜世元百般遮掩,但所有人都能看出,杜婉其实就是杜世元的亲生女。
而她年纪只比秦桑小两岁,可见杜世元和周氏是在秦氏还在世时就苟合在一起,还偷偷生了个孩子,就等着秦氏死后领进门。
秦桑那时正逢丧母之痛,又看见爹爹没事人一样迎新人进门,对已经三岁的继妹宠爱有加,仿佛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于是本来乖巧的她变得戾气极重,再也不愿意叫杜世元一声爹,还在一次争执中,差点害杜世元摔断了腿。
没想到这事被周氏利用,她找了个道士来家里做法,顺便给秦桑算了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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