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春氏的接生婆鹿妈妈在春氏夫人被愍敬山威胁时,挺身而出,与愍敬山对抗。虽然不知道鹿妈妈究竟是何人,但她终究是个五六十岁的婆子,如何能打败西陲枭主愍敬山,救走春氏夫人呢?
说下大话的鹿妈妈出手不凡,用“负空杀”远程攻击愍敬山,可以避免与他直接的肢体对抗。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可以最大限度缩小与愍敬山的体力差异,着实令愍敬山手忙脚乱一阵。可这终究是较量技击之术,愍敬山很快反应过来了,迅速欺身到鹿妈妈跟前,使用近身打法,鹿妈妈的“负空杀”就没有用了。
鹿妈妈难道就这点伎俩?那是不可能的!老太太做事深的很,“负空杀”也只不过是个诱饵而已,就是要逼得愍敬山急切地想近身搏杀,露出破绽,她好施展作为。就在愍敬山落刀的一刹那,鹿妈妈不但不躲,反而兵行险招,进了半步,撞到愍敬山胸口前,张嘴喷出一口陈年老血,这血里是加了佐料的——跟之前废掉骁禽郎胳膊的毒血是一个配方。这么近的距离,一片毒霎扑头盖面而来,愍敬山哪里能躲闪的开?他也疑心此血有毒,不敢造次,只能紧闭双眼,连忙往后倒推退,慌乱之中踩到自己掉落的刀柄,一屁股墩到了地上,真是狼狈不堪。
鹿妈妈见计谋得逞,脸上的表情才略松快了一些。这毒霎名作“瑶台恨”,是鹿妈妈以自身之血多年养成,运用之时,可以下在饮食之中,也可涂抹在人皮肤之上。初时不觉痛痒,稍等片刻,便能发作,号称有瑶池金母仙丹灵药,也难救回,故而得名。按说愍敬山满脸都是毒血,鹿妈妈根本就不用理他,只要稍等一会儿,他就能毒发自死。
但是鹿妈妈瞧着他身上穿的骁禽郎夜行服色,勾动前尘往事,难掩心中恨意,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边的残血,拎着鹤嘴锄要亲手给愍敬山来个刨头掀盖,才能解恨。
愍敬山听到鹿妈妈的脚步渐近,手在地上摸索斩马刀的所在,已经是来不及了,鹤嘴锄以遄迅之速击向愍敬山的顶门。
眼看旧仇得报,忽然身后春氏在身后大喊一声:“啊——鹿妈妈小心!”鹿妈妈便觉脑后扑来一阵凉风。这是有人偷袭啊,来人来不及救愍敬山,就用围魏救赵的办法。倘若自己要报仇,自己的命就顾不上了;倘若自己要先保命,这仇就报不了了,而且以自己的力量,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报了。是报仇还是保命?此时这事容不得人细想,都是个人性格主着。平常快意恩仇的,这时候,宁可自己死,也得拉着对方一起死。可是鹿妈妈不是这种人,她记仇有恨,但是也至于到仇人不死,自己就过不下日子的程度,好好活着不好吗?因此,她硬拧着身子,使出一招“真人朝斗”,顺着凉风的来势,躬身弯腰,走出了一个圆弧,躲过了攻击,也让对方的围魏救赵之策得逞了。
鹿妈妈回头看时,一个矮胖之人手中拿着一柄方圭,冲向了愍敬山。没错,来的就是钱掌柜,此时他已经把前院的仆人都料理完了,并且查抄了财物。只是前院也没有什么值钱之物,只有一百件还没有运出去的横贡布、一点棉纱而已。吩咐手下处理,他便先回来跟愍敬山禀告了。
他进门便看见一个老婆子用鹤嘴锄要凿愍敬山顶门了,想冲上去搭救愍敬山,距离已经不允许了,因此他用直接攻击老婆子的办法,只要自己的速度够快,就能在老婆子打到愍敬山之前,砸死她。
鹿婆子躲过之后,钱掌柜看着她的武器——鹤嘴锄,猛地想起一个人来,又见愍敬山满脸是血,失声叫道:“门主莫乱动,这血有毒!”说罢飞身过去扶愍敬山,同时头也不回,往身后甩袖出去就是七枚金钱镖打出去,逼得鹿妈妈急忙往后倒退六七步,不敢轻易往前去。“负空杀”想发挥作用,需要一丈一的距离,钱掌柜似乎知道这个条件,在救治愍敬山之前,就把她逼退,防止她偷袭。
钱掌柜扶起愍敬山,从腰间拿出两个蜡丸捏碎,一个放在口中嚼碎,也不顾埋汰,搅和着口水,一口喷在愍敬山脸上,又拿手抹了抹,才把另外一颗药丸塞进愍敬山嘴中,愍敬山已经开始发黑的脸色立时就好看了些。
不过事后,愍敬山的脸皮还是褪了一层浮皮,而且再也没有恢复之前那样的白皙透亮,总带着些焦黄之色,颜值也大打折扣。有人说,人长得好看,也是前世修来的,之前做了叫人爱敬的事,所以今生得了一幅好看的皮囊,人见人爱。可这种福利并不是永久的,若是自负美貌帅气,持靓行凶,做出叫人不齿的事来,从美到丑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若人做事一直叫人敬服,人到老了还是会好看。愍敬山的本性里有些优点,比如对人宽大,说话有信用,但是近些年来,为了当这个门主,他也渐渐迷失,突破底线。
虽然他自己觉得做事很有规矩,所杀之人都有可杀之罪,所劫之财都是不义之财,占有地盘后也比先前的帮派更加宽大。但这是他自说自话的规矩,不是老天爷的规矩,这些勾当都是造孽的勾当,积累下的业障终究要偿还的。被鹿妈妈喷了毒霎,失去英俊的容貌,这虽是小惩,却是愍敬山运气衰落的开始。
钱掌柜见愍敬山的毒气已经下去,站起身来打量着鹿妈妈,随后点了点头,嘴角的鼠髭颤动着,露出一丝奸笑:“鹿衔花,我找了你十几年,没想到你躲到这里来了。”
鹿妈妈也认出钱掌柜了,心情难掩愤怒,厉声说道:“钱惟大,你这个狗贼,亏你还记得我!今日我就要给鹿家上下七十二口报酬,你纳命来!”
吔?这话怎么说的?原来鹿妈妈和钱掌柜二人又有一段前尘往事。
原来鹿妈妈也不是普通稳婆,她本名叫鹿衔花,是河东府姑射山义姁门门主。义妁是汉代女医,因善接生,治妇人病,遐迩所闻,是古代四大女医之一。后其名传进朝中,汉武帝征召入宫,专为武帝之母太后王娡侍疾。王太后喜其医术高明,欲对义姁施加恩宠,但她一届女流,也当不了官,于是封其弟义纵为上党郡中令。义纵因秉公办事,不避权贵,娴于杀戮,累迁左内史,义家也曾风光一时。
元狩六年,义纵违告缗法,坐罪被杀。彼时王太后也已崩逝,义家没有了依靠,义姁担心被连累,便离开宫廷,回到河东府,隐居在姑射山中,继续采药医人,也收徒传艺,逐渐形成了规模。
义姁死后,其徒子徒孙为了更好地混饭吃,充分利用义姁积攒下来的人气,就打出了义姁门的名号,义姁门就诞生了。
之后的几百年内,义姁门一直掌握在义姁侄子一脉中。因为义姁治病神效,往往先用一种自治的药粉给病人服下,之后才开药方让病人去抓煎服,没有不药到病除的。可是若不吃这种药粉,只抓药吃,药效往往不如人意。
这种粉末的药方一直没有外传,牢牢掌控在义姁子侄一脉手中。纵然义姁门的门徒发展到上万,却也无法摆脱得了对这种药粉的依赖,要把行医的很大一部分收入用来向门派购买药粉,才能维持自家医馆的运行。也正因为有这项收入,义姁门才能维持下来,并且保持对门徒的控制力。
这样做虽然叫人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能治病救人,多花点钱也还倒罢了。
到了东汉末年,出来一个名医张仲景,苦心研究医学,对伤寒病进行六经分类辨证施治,还把经验编纂成书,写成《伤寒杂病论》一书。后在晋代,经王叔和重新整理,分编为《伤寒论》和《金匮要略》两部,在世间广为流传。治疗手段高明了,学六经分类的人也增多了,义姁门的生意就大不如以前。
门徒流失之后,药粉没得卖了,义姁门逐渐萎缩,但是在周边地区行医吃饭还是没有问题的,毕竟古代医生还是相对稀缺的人才,只是像之前那样靠加盟费,卖药粉,赚快钱是不能够了。
眼见着到了唐开元年间,第32代掌门义蜾是个天阉之人,一直没能有孩子。那个年代有的是拍花子的,他就领养个男孩为螟蛉子,继承香火。可谁知这孩子长大之后,人家亲生父母寻来,竟是徂徕山虿盆谷鹿家的孩子。这下可惹了祸了,鹿家人不问青红皂白,管你是收养的还是拐带来的。敢让我们心急火燎地绕世界找孩子去?胆也忒肥了!从动手拍花子的,到转卖的,到喂养的,到养父母,但凡沾上一点干系的,一律拿大蝎子活活蛰死。义家这一门到这里就算是绝了。
可是鹿家的孩子有两个,徂徕山的产业已经叫老大继承了,老二回去不免平白增加些矛盾。既然义家在这里也算是有产业的,老二也尽得义蜾真传,不如把老二留下来,继续经营,鹿家开枝散叶,未尝不是件好事。于是鹿家二老给儿子恢复了原来的姓名——鹿更始,从徂徕山老家调来了老成的家人,协助他继续经营义姁门这个百年老品牌。
为了恢复义姁门的盈利能力,鹿家二老想了一个办法:没有需求,可以创造需求。当大夫的不能靠天吃饭,那多慢呢。你可以主动出击,叫人得病,然后自己出面药到病除。虿盆谷原先就是研究毒药的,但是光买毒药害人,钱虽然能赚上,可名声不是很好,有很多的热门行业再想插手就不容易了,这也是二老不让老二回去的重要原因。当个大夫名声多好啊,赚了钱再投资到别的产业去,也极方便。
就这样,鹿家的人一方面提前调查富庶的村落,然后派人暗地放毒;一方面四处安排托儿宣传鹿更始善于治疗无名瘟病。开始时,没有人相信,可是没有大夫能够治疗这种病时,人们只能去找义姁门。鹿更始来了之后,一番装模作样的检查,然后还是按照义姁门以前的治疗方式,先吃一包药粉,再开方抓药。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个药粉是解毒粉罢了。
每次瘟疫流行,鹿更始都能很好地治疗,这样义姁门又重新焕发了生机,继续之前收徒弟加盟卖药粉的厚利生意。当然他在河东府赚的钱,有相当一部分流入了他在徂徕山的大哥口袋,以作为放毒的报酬。
有了第一桶金之后,鹿更始的眼光放得很广,拿本钱在河东府郊买下一大块空地,先建了一家医馆,招募了一些大夫,专医老人病。打出名头之后,就在附近修建大批宅邸,然后把它们卖给有钱的老头老太太。河东府最不缺少有钱的老头老太太,城中居住环境喧闹不堪,老人们本心是不愿意居住的,但是搬到城郊的话,又担心看病买东西不方便,只能委屈巴拉地住在城中。可是鹿更始在郊区建的养老社区,有高水平的大夫,有优美的居住环境,健全的配套设施,更重要的是,宅邸的价格贵得吓人,足以排除城中那些明明跟自己档次不一样,却因为历史原因而被迫成为自己邻居的人。宅邸一经推出,立刻被争抢一空。然后鹿更始又推出宅邸服务,统一为各宅邸提供家仆、侍女,包办一切生活服务,长久持续地从这些极具消费能力的客户身上赚钱。这样他用一家医馆就撬动了一整片社区的生意。
虽然中间经历了安史之乱、五代十国等动荡时期,但是鹿家主持的义姁门,既坚持医术这个吃饭的硬家什,保证自家在乱世的生计问题,又能在繁荣时期,灵活变动,大把地捞钱。可是鹿家人聪明归聪明,做的事终究是有些缺德的,可以欺瞒世人的眼睛,却瞒不过天理昭彰去。要是不干人事儿,谁也不是铁富贵从来铸定的,到了一定程度上,善恶对错还要顷刻分明。
预知鹿家会发生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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