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薇当晚正巧和林松平在一起,刚刚睡下。
电话里遭一通劈头盖脑地臭骂是不可避免的了。张小莉哭啼啼地说:薇姐,求你就别骂了,下回我宁可跳楼自杀,我也不找你了。
何薇说:那你现在就跳楼吧。张小莉说:人家派出所的门窗都有铁栅栏,还有人看着,我哪跳去?连裙子上的腰带都给抽了去。
骂归骂。何薇还是神速责成林松平打电话,求助于刚结识的一位海淀区的巡警朋友。
凌晨时分,何薇和林松平见到张小莉时,张小莉正佝着身子蹲在派出所某间办公室的墙根处。一见何薇,红着眼睛的张小莉咧着大嘴就哭开了,连着站了半天也没站起来,腿都蹲麻了。何薇连掐带揉地给她弄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你个傻逼,你交待那么多没用的干啥?一张假钞能说明什么问题,犯得着罚你吗?你以为真的是坦白从宽,你越坦白就越从严,这个道理你都不懂?”何薇点着张小莉的脑门骂道。
“那还不有安全套的事吗?”张小莉擤了一下鼻涕,一甩手在空中画了一下圈,又将手在鞋跟上蹭了一下。何薇把包里的一包面巾纸扔给她。
“半夜三更的把我老公都给惊动了,你对得起谁呀?你不是有老公吗,死心眼子!你不会说那是你买给他的。”看着林松平有些恹恹的侧脸对着门站那儿,何薇故意说道。
“我老公从不用那个。”
“你老公用不用他们还能调查去?你给你老公打电话,让他帮你对证一下不就结了。再说你也混蛋透顶,出门怎么还成盒地带这东西?你也不怕一晚上累死。”埋怨归埋怨,何薇还是代张小莉临时垫付了五千块钱的罚金。
林松平被搅了好梦,满脸的不悦,本来他的朋友和这个派出所的指导员是警校同学,凭着这铁关系,他完全可以一分不花地带走张小莉,但是他埋怨何薇手下弄出这么个傻卒子来纯是自找多事,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也只请求放人,至于罚金他表示默认,他觉得罚款对张小莉来讲也许是好事。
眼见一沓厚厚的人民币变成了一张罚款收据。张小莉多少有些心疼,她忽然觉得还是有钱好,如果不是这段时间紧忙活,她今天欠何薇的钱又不知到哪个猴年马月才能还上。
张小莉这回可是真的掉进钱眼里了。
第三十三章
提娅搬回了一台台式电脑,并在家附近报了一个电脑学习班。尽管提娅并不知道买电脑是为了什么。但日复一日这种对生活的厌倦让她想变换一种生活方式。她只想早一点地逃离,而她又始终找不到出口的方向。她曾经试图用看书来寻求解脱,但最后她发现自己除了喜欢看一些识人相面的书似乎对别的书都不太感兴趣。关于人性的认识一直使她百思不得其解。在求证的过程中她日趋变得焦虑、暴躁,并日渐地痛苦不堪。
电脑学习班的学习时间是下午,每天学时为两个小时。提娅不得不改变了懒散的生活习惯。她除了要在上午早点起来背那些有些生疏的字根,什么王旁青头戋五一,土士二干十寸雨之类。她还要不停地在清晨醒来时用手对着自己的胸口比画,试着寻找键盘区位的位置。
乏味、烦躁、无聊,有时提娅感觉自己能吸收知识营养的那根神经似乎早已断掉了。她心中经常乱如麻,而且在她学习的时候总有一些奇怪的声音从她的耳朵或心底里钻出来,时刻在干扰她,像一些魔鬼的声音。
她强迫自己在电脑前坐下,并且试着延长这种坐的时间。她知道自己真的变了,变得日复一日的浮躁。
提娅在练习打字。速度不是很快但是已经不用看键盘上的区位了。
张小莉打来电话,让她火速赶往清河附近的一个山庄。她说那有一拨客人,有两位还是通俗歌星,叫提娅打车快过来,而且特别强调出租车费全部报销。
提娅说:“我下午有课,你别再瞎跑了,没准儿又出事儿了。”
张小莉说:“缺个课事后补上不就得了,要是上一节课给几百块钱我也学去。电脑那玩意儿毕竟花钱,还能变钱不是?何薇说得对,还是趁早抓点钱吧。那天的事儿只怨我点儿背,还是别人报的警,你看我跑这么久了都没事儿。何况大白天的。赶紧过来吧!”
提娅不喜欢东奔西跑,这个职业让她压抑并保持着低调。尤其是她不喜欢白天时候去上班。至于为什么,她的解释就是不习惯在白天看到客人,她说那种感觉特别不舒服。
白天对于提娅来说只适合把自己藏在屋子里安眠。
白小秦最近一直没来上班,她离开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何薇曾打过她的手机,被告之停机。再后来,有一次在她们最常去的国贸商城里,何薇遇到了白小秦。
白小秦是幸运的,一个好心的客人资助了她去戒毒了。那种白色的有毒物质正从她的身体里一点点地被压榨驱逐出去,那脱胎换骨的滋味正是一个死去活来的过程。何薇感觉白小秦身上的那种妖鬼之气正被一点点剔除。
她正趋于安静的本来,从外形上何薇就明显地感觉到了这种变化。她最明显的变化是较以前胖了,原来纤细的身材上现在已经明显地多了几道赘肉,而且原本灰白的脸上泛出了红润的光泽。
见到何薇时,白小秦表现得特兴奋,竟然紧紧地将何薇抱住了。何薇说:你吃错药了吧,这么大劲!
白小秦告诉何薇说,她现在北京市郊的某个戒毒所里进行药物戒毒,现在还没有完全康复,但最艰难的第一个时期已经过去了。她到城里来买几件衣服马上还得回去。何薇问,你不回来上班吗?白小秦说,不回了。再回来有可能又是要犯了。再复吸毒瘾加深后,对原来的戒毒药物可能就有耐药性了。准没救了,我原来的一个吸友前几天刚死的,也是娱乐城的小姐,吸毒后又染上艾滋病,最后死的时候很惨,听说全身溃烂。死时身边没有一个人,尸体都臭在屋里了。
何薇说:知道就好!我可不想你那样,还是早点戒了,然后早点康复了吧。说实话,我也不想在娱乐城再看到你。
说完了何薇就笑,说你别误会。白小秦也在笑,当然其中有一丝淡淡的羞怯。
安丽的老公抱着孩子坐在娱乐城的一楼大厅,一个男人在那垂头丧气,那个嘴上仍习惯叨着奶嘴的孩子正蹒姗着在地毯上玩,旁边是那孩子刚刚撒过的一摊尿渍。
何薇说:“你在我这儿成天地静坐也不成呀,你得想辙呀,媳妇没了你得出去找,我是能帮你找媳妇还是能给你再说媳妇?实在不行,你就发个寻人启示。再说了,你管我要人也是没道理的事儿,她挣钱又没给我。来的客人走马灯似的,我哪知她和谁看对眼儿后走了。这些小姐,我收她二十块钱台费她都嫌多,背地里烦我管她们,跟客人都比跟我亲。我就像剥削她们的‘大茶壶’似的。”
那男人有气无力,说:“她前天最后一次给我打电话说是在机场,要去香港。我问他哪个航班,她不说,电话就挂了。”
“那准是跟香港人跑了。嗯,有一天将近下午的时候是来了几个港商,其中有她陪的。但那都是流水过客,我通常给他们名片,但私下里他们真正联系的是小姐。要不你问问那个张静,那天她和安丽一个台,你看她的客人给留电话没有,没准儿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安丽的客人,找到那客人,安丽也就能找到。”何薇把张静的电话写在一张便签上扔在了吧台上。
“也别想那么坏,没准儿出去玩几天,过两天又回来了呢。这些小姐野着呢!”何薇安慰道,对于这个老实巴交甚至有些窝囊的北京小伙子,何薇多少有些同情。
“不可能了,她把存折都拿走了,一分钱没给我留。”那男人头摇得像拨浪鼓,垂得更低了,在那不停地搓着两手。
“真的?一点没留?要真是这样,这安丽也太他妈王八蛋了,这不恋大人还得恋孩子呢,这孩子说扔就这么扔下了?”何薇的声调有些尖利。“那她结婚做什么,生孩子做什么!世上还有这种狼心狗肺的娘,这纯他妈是母狼!”
“她娘家的电话你不知道?打电话找她妈!”何薇大声问那男人。
安丽的老公沮丧至极,声音像从地洞里发出来。“没用,我打过,刚一打通,那边她妈就朝我一通大骂,说你还朝我要老婆,我正打算朝你要女儿呢,你把我女儿害苦了,这么多年就没跟你过过好日子,要我看,早都该跟你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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