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撑着支离病骨,从另一块陆地万里迢迢地赶来,到达鬼城的时候精神状态确实不容乐观。
许合子点点头。
但没过几秒钟,她又有些惘然,说:&ldo;但是在见夫人最后一面的时候出错,也太不应该了……好像他只是把夫人当成那个沈小姐的替身似的,夫人是很好的人,她不应该是谁的替身。&rdo;
许合子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傅公子的病就是因为夫人而起的;不知道他们在东海上碰见的那条血淋淋、鳞片脱光的龙就是自己的夫人;不知道傅公子本来筹划的是一场越狱,最后却变成了一场道别会。
江晚问:&ldo;你们夫人发现他记错了人,是怎么说的?&rdo;
许合子又叹了口气:&ldo;我以前都不知道我们夫人是心脏不好,她心口上好大一个伤口,但是她一直笑着,她说算了,没关系,你要好好活下去。&rdo;
她的心头血用来炼制那柄匕首了啊,浮山龙的心头血,就连薛师兄都被强制剥夺了几分钟五感。
算了吧。
没关系。
离开我,你好好活着。
许合子那个粗糙的瓷碗里已经没有东西了,她手里拿着木筷子,戳着碗底残留的奶花玩。
江晚默默无语,她忽而想起什么,问:&ldo;那傅公子呢?他现在还好吗?&rdo;
许合子摇摇头,小声说:&ldo;我们公子情况不怎么好,他一直在床上躺着……他们说我会让公子想起夫人来,让我出去找个地方玩,不要在面前转。&rdo;
江晚没什么话好说了,她垂下眸子默默把碗里奶白的液体喝完。
许合子说:&ldo;我以前一直很羡慕公子和夫人,我老想要是嫁个傅公子那样的丈夫就好了。&rdo;
江晚:&ldo;青叶道长也很不错啊。&rdo;
许合子目光放远,她说:&ldo;其实我以前有个玩的很好的伴,小时候,我还没来傅府的时候,他长得不是很好看,黑黑的,不喜欢说话,家里还穷,是邻村的,他们村子的人都欺负他。&rdo;
&ldo;我们两家的田那个时候挨在一起,经常遇见,他就和我玩得好。他家里没有父母,他和奶奶过,老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去田里干活。有一天他和我说,第二天他要过生辰,问我去不去他家玩。&rdo;
&ldo;我想我要是去了,我娘肯定要打我,但是他就和我玩得好,肯定也没有别人去,这样多不好啊。于是第二天我就偷偷跑过去了。他奶奶特别好,用一根很粗的棍子当拐杖,比我奶奶好多了,笑眯眯的,就是腿脚不方便。我们坐在椅子上看他捏的小泥人。他家的菜园特别荒凉,他奶奶摘了一把辣椒和一把葱,葱切的特别细,辣椒用石头捣碎了,还蒸了玉米面,特别好吃。&rdo;
江晚问:&ldo;然后呢?&rdo;
许合子说:&ldo;然后回去我就被我娘打了一顿,后来被送到傅府去了……十五岁之前我都没离开过傅府,我们教习特别严。后来夫人嫁进来,她嫌弃我们家乡没有湖,傅府就搬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rdo;
江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拍了拍她的肩膀。
许合子说:&ldo;哎呀我也没什么伤心的,他家那么穷,我娘肯定不会让我嫁过去的,而且我现在都快二十了,他肯定早就娶妻了。我就是一直记得我们坐在一起看他奶奶捣辣椒。&rdo;
她顿了顿,眼睫垂下,脖颈像一只优美的天鹅:&ldo;要是我真的是雀妖就好了。&rdo;
&ldo;平章,粥喝完了?&rdo;许合子听见一个男声在身后响起,声线偏冷。
坐在她对面的美貌姑娘仰起头,习惯性地笑了,笑得很甜,嘴唇上一圈奶胡子:&ldo;师兄,还没喝。&rdo;
&ldo;嘴唇。&rdo;章姑娘的师兄亦生得一副好容貌,皱着眉头提醒。
章姑娘用白色的手帕擦了擦嘴,从凳子上跳下来,说:&ldo;我不喝粥啦,我去找店门口的阿姨拿个茶叶蛋,师兄你再等等我。&rdo;
她蹬蹬蹬地跑远了,身上穿着一袭青色的对襟,裙摆上绣着的鲤鱼随着她的动作一荡一荡的。
许合子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于是她仰头问还没走开的高大男人:&ldo;章……章道长,你们会成亲吗?&rdo;
一身雪白的男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ldo;……我们是师兄妹,以后应该还会结拜成兄妹。&rdo;
许合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过于荒谬了。
江晚站在下风口,特别开心地闻茶叶蛋的气味,老板给了她一个小碗和一双筷子,小碗里装着剥好了壳的茶叶蛋。
她吃完之后,把碗和筷子还给老板,付了钱,转身跟上薛师兄:&ldo;师兄,我们今天去干嘛啊?&rdo;
薛师兄说:&ldo;去找百晓生,看看他怎么说。&rdo;
江晚点头。
&ldo;你这么早跑出去,不就是为了喝那碗粥吗?怎么忽然又不喝了?&rdo;
江晚说:&ldo;你看见许合子了吧,她告诉我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可能傅公子确实把那个龙族的小姐姐当替身吧,也可能他只是跋山涉水那么远精神恍惚说错了。但我想,我要是那个龙族小姐姐,我还是蛮伤心的。&rdo;
不过人都死了,愿不愿意原谅自己所爱的人,放过他的余生,她倒是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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