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领导刚选出来十秒钟,耳边就传来一阵响声,先是一长拍,接着是两短拍。
我琢磨着声源的方向,把耳朵对准了墙面,却看见天花板上吊着一个扩音器,屋子另一头还有一个扩音器。
杰克·康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
“请诚实派全体人员注意。我在几小时前与珍宁·马修斯派遣的代表有过深度交谈,他的话让我意识到,我诚实派处在弱势地位,只有依附博学派才能生存,要保我派安全,需要达成以下几个条件。”
我抬头看着这扩音器,有些木然地站着。诚实派领导理应直截了当,这本不应惹得我惊愕半晌,可从广播上宣告,的确是我始料未及的。
“为了达成相关条件,希望所有人马上去‘集会场’,诚实地汇报自己有没有植入细针。博学派让我交出分歧者,原因是什么,我并不知晓。”
他的声音透着几分倦怠和挫败感。他的确败给了博学派,而且他根本无力还击。
诚实派永远学不会无畏派就算无谓也要抗争的精神。
有时,我觉得自己总像在不断地汲取每个派别的精神和准则,然后把它们存在大脑里,一条又一条,宛如一本指南。这指南的内容不停更新、扩充,以便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我总会遇上一些值得学习的东西,永远都有重要的事物需要了解。
伴着三声同样的节拍,杰克·康结束了“演讲”。无畏者一哄而散,开始收拾打包。
几个年轻的无畏派男孩扯掉门帘,嚷嚷着艾瑞克什么什么的。慌乱中,有人的胳膊肘把我推到墙边,我没有吱声,静静地立在那儿,默默看着这愈演愈烈的喧哗。
无畏派也永远学不会诚实派在混乱境遇中保持秩序的能力。
讯问室,无畏者围成半圆站在椅子周围,艾瑞克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半死不活,如同一具死尸瘫在椅子里,煞白的额头上闪着一层冷汗。他低着头,努力抬眼瞪着托比亚斯,睫毛几乎触到了眉毛。我定定神,费力地把眼光移向他,他那狰狞的笑容,那伴着咧开的嘴向一边扯开的唇环,样子极其惊悚,远远超出我的心理承受能力。
“你是要我把你的罪行一一列出?”托莉冷冷地说,“还是你自己说?”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着墙壁,如柱的雨水倾泻而下,我们依旧立在“够狠市场”顶楼的讯问室,午后的暴风雨声在这里听得更加清晰。每声震天响的雷鸣,每道划过天际的闪电,都像电流般传遍我的全身,后脖颈一阵阵发毛。
我喜欢潮湿人行道的气味。这里光线暗淡,等审讯一结束,所有的无畏者便会冲下楼梯,离开“够狠市场”,甩掉这里的记忆,而到时候我能闻到的,就只有潮湿人行道的气味了。
我们大都携着自己的包袱。我的包袱是个用绳子系起来的床单,里面装着几件衣服和一双替换的鞋子。
我身上穿着那件从叛徒身上扒下的衣服,我希望艾瑞克能看到——假如他看我一眼的话。
艾瑞克的眼光在人群中掠过,然后落在了我身上。他手指交握,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肚子上:“我选她来替我列明,她既然刺伤了我,想必她是很清楚的。”
行刑前他又要演哪出戏?他的表情依旧傲慢自大,手却有些抖动。即使残忍的艾瑞克,也终究不能坦然地面对死亡。
“别把她扯进来。”托比亚斯发话了。
“为什么?因为你上过她?”艾瑞克皮笑肉不笑地说,“等一下,我差点忘了,僵尸人才没那么多性趣,估计只是互相系系鞋带或剪剪头发,干些这种无聊的事。”
托比亚斯神色未改。我想我明白了——艾瑞克并不在乎我的感受,他是想通过我来刺激托比亚斯,狠狠地击中他的弱点,想几句话就把他击垮。
这恰恰是我极不情愿看到的情形,我不希望托比亚斯的情绪会随着我心情的起伏而变化,我不希望他替我出头。
“我选她来替我列明。”艾瑞克重复着先前的话。
我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道:“你联手博学派,残忍地杀害了成百上千的无私者,”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也无法用平缓的语气说话,声音开始带着恨意,“你先是背叛无畏派,后又拿枪打爆一个孩子的头,你不过是珍宁·马修斯手下一个吐着舌头、滑稽可笑的走狗!”
他嘴角那挑衅的笑僵住了。
“我该不该死?”他问。
托比亚斯刚张开嘴,我一下子抢了他的话。
“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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