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很快传来了冬日的气息。庭院里的鸟儿变换了品种,幼儿园鸟舍中开着加热器,玫瑰园的玫瑰枯萎了。参观宾馆的人减少了,兼职的女孩也减了一个。随着天气变冷,头疼的日子逐渐增多,但每个周末小鸟叔叔还是会去堤坝旁的公园。
“小鸟叔叔。”
从仓库里取出加热器准备装在鸟舍时,一个孩子叫住了他。
“你有一个装小人的盒子,对吧?”
说话的正是曾被老人擦过脸的女孩,穿着和那天一样满是毛球的袜子。她似乎是从教室里跑过来的,口中喷出白色的气息,脸颊上染着健康的红晕。头发扎成两条辫子,耳朵暴露在空气中,仔细一看,原来女孩的耳朵也是让人赏心悦目的形状,不愧是老人看上的。
“您现在带着吗?”
“没有。”
小鸟叔叔摇了摇头,“盒子是那个老爷爷的。”
“是吗?老爷爷的死期,你听到了吗?”
“呃,怎么说呢。”
“这样啊……”
女孩微微歪了一下头,手指搭上铁丝网,眼睛追着文鸟的动向。
“你喜欢文鸟?”
“嗯,但是它们眼睛周围那圈红色看上去有点可怜。”
“为什么?”
“因为看着就像用针头扑哧扑哧戳出来的一样。”
的确,文鸟的眼睛周围镶嵌着一圈米粒大小的红色珠子,成了区别于其他鸟类的最明显特征。不知是不是回想起了打针的时候,女孩的脸上有一丝阴霾转瞬即逝。
“文鸟们不会痛的,不用担心。”
小鸟叔叔安慰她说。
“真的?”
“嗯。”
女孩一只一只地打量着栖木上的文鸟,担心它们是不是还在滴血。扎成两束的辫子乖乖地垂在后背,罩衫下面露出笔直的腿,虽然穿着毛线袜,看上去却还是很冷的样子。
“但是,”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文鸟说,“要是能把那个红圈摘下来,做成耳环一定会很漂亮。”
“耳环?”
“对,就是挂在耳垂上的那个。”
小鸟叔叔再次端详文鸟的眼睛。要是用针尖在眼角轻轻一挑,没准还真能轻松地把那个红圈摘下来。离开了黑眼珠之后,那红色一定会更加纤小,一不小心就能用指尖捏碎。除了文鸟的眼睛以外,也就女孩的耳垂称得起这红色了吧。尚未被任何人的手沾染过的耳垂柔软,半透明,柔润光滑,和红圈一样柔弱得似乎很容易被捏碎。要是在它上面点缀一粒血滴,该多么惹人怜爱。她奔走时的模样,几乎让小鸟叔叔以为是文鸟正在飞翔,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天空。
“家里人还没来接你?”
为了不让红圈从耳垂上脱落,小鸟叔叔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嗯。”少女转过脸,点了点头,“妈妈有急事来不了了,我在等爸爸。”
就在这时,文鸟们开始一只接一只地鸣叫起来。音色比血液清爽许多,仿佛许多干净的水珠正从它们的嘴尖喷洒到天空中一般。女孩的脸红扑扑的,尽管手脚依然冰冷,脸上却有一层薄薄的汗。
老人虽然擦拭了女孩的油脂,却没有碰到耳垂。文鸟的耳饰一定没有被任何东西所玷污,小鸟叔叔在心中默念着安慰自己。
“小××,你爸爸来了!”
远处传来了园长呼唤的声音。
“石头长椅真是好冷啊。”
老人既没有裹围巾,也没有披上大衣,一如既往地穿着那件没型的西装。几乎没有打羽毛球的人或是在河堤上睡午觉的人了,公园里静悄悄的。阳光照到公园,很快又被飘向下游的云层遮住。
“是啊。”
从刚才起,老人就一直把虫盒放在耳边,但金钟虫完全没有鸣叫的意思。他的手麻了,一直颤抖。昏暗的云层下,虫盒也没有失去光泽,每一道镂空花纹都被擦拭得闪闪发亮。
“已经不行啦,这家伙。”
老人晃了晃虫盒,盒子里传来干燥的、细微的声音。他一边往颤抖的手上吹了一口气,一边按下虫盒侧面的凸起,托着底板,滑动镂空的小窗打开了它——就和之前向小鸟叔叔介绍时一样。老人连看都没看一下,随手将盒子翻了过来。什么东西掉在两人的脚边,小鸟叔叔下意识地收回了脚。好久才看清,原来是金钟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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