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午时将尽,日头开始西斜,清平夫人也就领着孙向景,两人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这里原是杭州城外一处荒芜所在,乃是城里倾倒垃圾的地方,位置十分偏僻,有没有什么人愿意往这边来,倒也不怕被人撞破。
弥勒教在杭州地方衙门里有人,先强搜查清平坊的那位年轻将领颇有些势力,便寻了借口说在城外一处小村庄有了海捕的刺客线索,打发了一应官兵去了相反的方向,自己则因为有病在身,说是修养,其实也是来了此处,与太玄教高手联手对付清平夫人。
清平夫人这边到没有弥勒教那么大的排场,毕竟此事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人多了反而坏事,也就只有她带着孙向景两人前来。不过虽然只有两人,清平夫人面对弥勒教数十人倒是十分轻松,丝毫不见紧张神色。
原本弥勒教在苏杭传教多年,信众甚多。只是因着大多数教众都只是单纯信仰宗教,并不曾得传武功,眼下这种情况也帮不上什么忙,知道的人多了反而害怕其他分舵得到风声,故而香头也只选了一些却是有武功传授,修炼得也还可以的人通往,只求万一有事,他们能拖住清平夫人些许,真正的高手却是依靠则太玄教几人。
太玄教早已覆灭,当日参战众人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有些没正道俘虏,更多的死在了火器爆炸引发的地陷之中,举教精英几乎一扫而空,只有当时因获罪被押往弥勒教总教的太玄圣女和保护她的几位贴身长老。这几位长老也是自幼服侍圣女的,三人中有一位资历比太玄掌教还老,却是十足的高手。只是因为太玄掌教身故,弥勒教里也没几个人能说动他出手,平日里他只负责守护着圣女,其余一应事情都不参与,就连弥勒教主也是无法,只得由他而去。
此番前来交换绣帛,太玄圣女与香头有言在先,自然是带了几位长老通往,只是暗中交代了些许,叫几人莫要太过拼命,做个面子上过得去也就可以。这三人都是太玄掌教的死忠,自太玄掌教身故后对弥勒教也有诸多不满,只以幸存的圣女马首是瞻,自然领命。三人倒也知道,圣女与长生老人一门之下有些纠缠。先前因着掌教还在,几位都是多加规劝,时时提醒着圣女注意一应举动。如今太玄掌教身故,几人将圣女当作自家女儿一般,哪里还管她喜欢跟谁来往,只要不触怒了弥勒教主,不引来祸端,三人暗自倒还希望圣女与长生老人的弟子有所姻缘成就,助其从弥勒教中脱身,也是一桩好事。
因着这个缘故,这三位长老虽然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手中兵器也牢牢握着,面色神情却是十分轻松,见了清平夫人也没什么表示,甚至连内劲都不曾运转,只在一旁看着。
清平夫人领着孙向景前来,远远就见了弥勒教这数十人。她自持艺高人胆大,依旧轻轻松松地朝着众人走去,不一会儿就到了众人面前,环视一圈,开口问道:“哎呀呀,真是好大的阵仗。诸位为了对付一个弱女子,竟然来了这么多人,真叫我大开眼界,诚惶诚恐。却不知哪位说得上话,还亲出来一叙。”
众人听清平夫人说话,都是有些羞臊,又有些怒火。前来的这些教众人等,大多都是杭州城里的地痞流氓,平日里个个都是闲人,入弥勒教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平日里那是卸船的苦力也干,偷鸡摸狗也做,跳宝案子也敢,投坟掘墓也行;人性之次,嘴之脏,一般的穷苦人家都不敢招惹。只是这些人平日里也爱逛个勾栏瓦肆,有钱没钱地图个乐呵,倒也听闻过清平夫人在一方的威名,虽然不知道她武功深浅,但一应的厉害还是晓得,也不敢接她的话,只在一旁憋红了脸站着。
弥勒教杭州那位香头一听清平夫人的话,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奈何技不如人,也不能说些什么,毕竟人家确实只来了一个女人,一个小孩儿,虽然这女人身怀决定武功,小孩儿更是行走的蛊毒包袱,也不好反驳,只在心里暗恨手下之人不成器,平日里踢寡妇门、挖绝户坟、吃月子奶、骂哑巴各种,什么缺德事情都做得出来,什么腌臜话语都说得出,眼下却个个缩头乌龟一般,不说申拳踢腿,连个敢喘气的都没有,端地叫人厌烦。
不过别扭归别扭,这位香头始终还是掌控一方邪教的头领,功夫虽然差些,城府还是挺深,脸上也不见什么变化,只自顾往前走了几步,朝着清平夫人一拱手,说道:“夫人果然信人。既然来了,我们就趁早了结此事,免得夜长梦多。今后诸位兄弟在杭州城里,少不得还要请夫人多多照顾。不知夫人是否带了那物事前来?”
清平夫人看了那人一眼,只觉得其虽然没有高深功夫在身,倒也练过些许,根底不差,气度也不输人,知道弥勒教也是有些门道,不是那等庸碌的寻常邪教,这般处心积虑,背后那人又事事考虑周详,想来必有不小的图谋,当即愈发地小心警惕了。
众人之中,清平夫人却不见陈风崇所说那位高手,只觉得都是些寻常人物,并没有什么威胁。不过越是如此,清平夫人越是加了小心,就怕弥勒教的高手埋伏四周,骤然发难,一时之间,却是要叫自己吃亏。她自持身怀神功,倒也不愁脱身,只是小师弟还在身旁,她第一次领着他办事,可不能叫他遇了危险才是。
那香头的话绵里藏针,颇有些事故精明。清平夫人一面暗自警惕着四周,一面答道:“我来都来了,东西肯定也在。只是你们能不能带走,那就要看缘分了。我问你,我那师弟却是身在何处,怎的不见他也来?”
那香头闻言一笑,说道:“夫人放心。徐小友就在此处,不曾受了丝毫委屈——来人,带徐小友上来!”
随着那香头转头一喊,众人分作两列,让出一条道路。就见那徐方旭被精铁链子五花大绑着,被两位太玄长老一左一右地假了出来。
孙向景一听见说带徐方旭,连忙瞩目去看,一眼就见了师兄面无血色,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更被身上那数十斤的铁链锁着,压得直不起身来。孙向景当即就要跑过去,又被清平夫人拉住,这才反应过来师兄还在他人手中,一时心急难耐,只得多看两眼,不住着急着要将徐方旭马上解救出来。
这看了一眼两眼,孙向景顿时觉得一震,又是仔细看去,却不是看徐方旭,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徐方旭身边那位面熟至极的姑娘。
太玄圣女先前在众人之后,已经隔着人缝看见了孙向景,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担心,又是焦急。这弥勒教不比太玄教,纵是人手再不足,背后那位总要将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帖到位,万万不会出了什么岔子。
这杭州香头隐藏情报,并不曾向上报知,太玄圣女虽是总教派下的大人物,倒也不愿管他这等小心思。毕竟教主眼线遍布天下,一应教徒都是忠于教主而不是地方香头,徐方旭被抓住一事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多少也有数十人,其中总有教主的探子,这事儿上面理当一应皆知。
只是若是总教那边知道了这等事情,却依旧任由这位香头行动,既不做出指示,又不派下高手,只怕还有什么后手。这苏杭一带原是弥勒教传教的重地,上面向来十分看重,此次这般重大的事情,却不见上面几位有什么动作,不仅不加派人手支援苏杭分舵,反而还撤走了驻守的那位高人,却是叫太玄圣女也十分警惕,生怕背后还有什么不妥的事情隐藏。
要说这次的事情之重大,太玄圣女可是深有体会。原本她在总教中练武传教,扮演着天女下凡传功的角色,却是眼看着一夜之间,整个弥勒教乱作一团,各色人物在上面的安排之下纷纷奔赴大宋各地,就连吐蕃西夏都有要人前往,自己也被着急派遣来这杭州。
既然之前那位高手已经击杀了陈风崇,想来必是已经探明了教主所求之物的下落,否则他定不会贸然出手,暴露自身。只是如今教主既然这般看重那东西,又知道了它的下落,为何依旧隐忍不发,任由杭州这边你的教徒胡作非为,稍有不慎就要坏了大事。太玄圣女心思通灵巧妙,知道这事情并不简单,也有心查探。可惜她虽在教中身居高位,手中却没有丝毫实权,在这杭州处处束手束脚,难以越过香头调动人手,手下三位长老,都是贴身保护自己的,又不能派遣离开,一时也不曾查出什么结果。
因着这节,太玄圣女始终觉得今日之事并不简单,不说清平夫人是否愿意轻易交出那东西,就是这背后的一应安排,也叫太玄圣女心生警惕。就是在这等危机暗藏的地方,她一眼看见了孙向景,自然心中百味杂陈,不住为他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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