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亲你说得对。”墨善对于华雪雁的说法是深有同感,但她每次回家还是没忍住会跟莲花顶上几句,每次都是笑着回家哭着出门,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也许是我三姐妹跟父母无缘吧,”墨善说:“就当纯粹是为了还清前世欠下父母的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必要这么悲观。”华雪雁换回与墨婉有关的话题:“那二姐现在过得怎样了?重新组合家庭了吗?”
“没有,”墨善说到墨婉离婚后的生活状态,就显得有些难以开口的局促不安:“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怎么想?一个女人家,哪里有这么多年的青春可以消耗。我曾经听她说起过几个,也见过一两个。虽然我都没看上眼,但也没有怎么反对。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没处一个有意愿陪伴到老的意中人。”
“她该不是还想着前夫吧?”华雪雁问:“要不,就是为了儿子,不想再结婚了?”
“不会,二姐她这点比我看得透,就是从不回头看过往,不是她的东西她从来不去勉强。前夫最好,也是别人家的儿子,不是她丈夫。郦广元对她虽然也不是很坏,但还是偏听他娘的话,道德的天平依旧倾斜于他自己爹妈。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个指望啃老的妈宝男。离婚后,他就更听他娘安排他了,他娘要他向东他绝对不会向西。不过半年,就娶了比他大好几岁的一个女人回家。听说那还是他娘的娘家亲戚,论辈分,还是要叫婶婶的一个女人。这饥不择食的男人,墨蓉倒也巴不得不见也罢,应该不会去想。至于那个孩子,在我看来,也基本是废了。只要有钱给的人都可以叫娘,若是没钱给,连亲娘也照骂不误,现世的不得了。”
郦广元在郦氏一手安排下,很快就二婚再娶。二婚的婶婶老婆,有一个跟郦墨平同年的女儿不肯跟她过来到郦家生活。郦氏求之不得,她正想着二婚媳妇能给她再生一个孙子,她就有选择地放弃那个跟墨蓉长得一模一样、也越来越不听她使唤的郦墨平。
郦墨平在郦广元再婚后就辍学在家,每天就做两件事,吃饭和睡觉,其他啥也不干。郦氏看到郦墨平就会想起墨蓉的嘴脸,让她食之无味,寝之无眠。
要废掉一个人,其实非常简单,就是让他闲着,什么都不干。
郦墨平在上学之前曾跟过墨善一个月,那时郦广元和墨蓉也来到L城打工,只有七岁的郦墨平因想念爸妈,经郦氏同意,独自坐着长途客车跑到L城来找亲人。因郦广元和墨蓉都是白班的工地工作,没法照顾郦墨平,只能把他放在墨善的厂里。墨善那个时候在一个化工厂里得到重用,拥有单独宿舍,就接了外甥过来一起住。对于这个跟她相处过一个月的外甥,墨善也没想到后来竟然会心性大变,小时候那张清秀灵动的脸,整个变形扭曲,成了又肥又胖且长满疙瘩,一抓一个坑,全脸找不出一块平整的皮肤,完完全全成了个子不高且横向神速发展的郦广元第二。
长相的美丑,对于墨善来说,只是一种审美的需要,而不是一种生活的必要。她看中是人性的本质,具有最基本的做人道德和底线。能不能考个好大学并不重要,日后能不能找到一个好工作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本性纯真,心地善良,比如她的大外甥,即墨婉的儿子马家正。
她最痛恨的是做人做事都没有道德底线的人,就譬如她的小外甥,即墨蓉的儿子郦墨平。
郦墨平在知道墨蓉的手机号码后,就开始变本加厉地伸手问墨蓉要钱。除了要钱,平时根本想不起来这世上他还有一个不嫌弃他长的丑,也不嫌弃他身上留着是郦家的血脉,对他关怀备至的亲娘。
墨蓉认为是自己的离婚造成儿子的自暴自弃,因此,只要身上有个钱,宁可饿着自己,留也要留着落入郦墨平的口袋。可惜她是个没认多少字的清洁工,一千块钱的工资远不够郦墨平挥霍,于是,又逼迫着墨蓉出去借也要借来供养他。实在借不来给他,他就骂墨蓉水性杨花抛弃了他,还没有本事赚钱来养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他这个儿子。要心里有他这个儿子,就算是趁着年轻还有几分姿色去卖身换钱,也不是不可以。
他骂完墨蓉后还大言不惭地警告墨蓉:“下个月的电话费你得提前给我充好,不然的话,有你们墨家亲戚好看。”
墨蓉到这个时候明白事态的严重性,才相信墨善原先劝导过她的话:“姐,你这样给他钱,只会让他觉得你是应该的。凡是应该的东西,都不是爱,而是害。”
儿子的确变坏了,自己拼命赚钱供他挥霍不但满足不了他,只会加剧他躺平耍赖。她担心流着没人性的郦家血液的儿子会做出非人的行为,立即挨个打电话通知他们,只要是郦墨平的电话都不要去接,更不要借钱给他。
可是为时已晚。郦墨平早在墨蓉接济不上他花销的时候,就已经给墨家的每个亲戚都去电话借了个遍,包括还没成家的两个表兄墨小宇和马家正。在轮到计划问谁家借钱之前,他就会对墨蓉客气上几天,麻痹她的防范心理。也会不停地给他们打电话问候说好话,表示他这个外甥身上的一半血液还是姓墨的,绝不像郦家人一样没心没肺。
等借走了钱,人就没影了。好比人间蒸发一样,任你架上人间大炮,也吊射不到他藏身之处。
郦墨平最后一个借到钱的人是墨善,他在亲亲热热地叫上几声阿姨后,墨善就知道是来借钱的:“哦,不,确切的说是来要钱的。”
墨善说到郦墨平,也是把牙咬的痒痒的:“我就给过他一次,看在我二姐的情面。我清楚他所谓的借,就是硬拿,跟明抢没什么区别。拿到手了也不去工作不去干活,更不会去学点什么技能养活自己。他只会上网吧玩游戏,充大佬泡小妞。所以,我从不相信他会借钱去做生意或学技术当学徒什么,因为他都是几百几百的借,而且过不到三天,就又口袋空空毫无羞耻地回头再借。但我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借给他,那完全是在纵容他犯错,我也不会相信这世上还有这等几百块钱的低成本生意可做。我告诫过墨蓉,你越是给钱就越是害他。她完全没必要觉得自己离婚丢下他就是对不住他,就是该惯着他的臭毛病。当然,我的劝诫之前并没起到作用。直到后来,那孩子因为她没有及时的给他充话费,就骂她,骂得不堪入耳。然后也知道了墨家这边的亲戚也都成了他的债主她才凉了心,不想再拿钱给他。早几年前,我爸因肝囊肿住院,叫他顺路去看看,他说外公没钱给他,没什么好看的。你说,这样的儿子,二姐就算有心,也是无力挽救的,何必再为他这么个毫无尊严和羞耻的人再继续耽误自己的青春。何况,他并不姓墨,对于我们来说,倒不如一个外人。二姐也曾有过在生一个的念头,所以我想,她不会有为了儿子而不再婚嫁的心思。”
“或者,可能,她跟我的想法一样,”离了婚的华雪雁带着自嘲的口吻说:“婚也结了,女人该做的都做了,孩子也生了,该痛的也都痛了,再也没有男人值得自己去爱了。”
“那也不尽然,”墨善生怕触到老朋友的痛处,有选择性地进行对话:“离婚跟结婚一样正常。男女交往,合适的就处,不合适的就分,与我们交朋友一样,最平常不过的事。我不嫁,不是因为这世间没有好男人,而是最好的男人,我也不想去依赖。既然不想去依赖别人,自然也不会给人以依赖的自私。当然,你们结婚,也不是为了自己不能独活而想有所依靠,可能还有诸多例如习俗传统等身不由己的缘由使然。你们离婚,也不是你们双方都失去了爱情,没有了感情,可能还有许多同样迫不得已的苦衷导致双方分道扬镳。墨蓉被迫离婚,我倒不觉得遗憾,换作是我,离得怕是比她还早还要神速。只是我弄不懂她怎么想,吃过一堑,却一智也不见长。明明喜欢脚踏实地可以依靠的男人,明明想着趁现在年轻还要再成个家生个孩子的,却偏偏一个不及一个的纠缠不清。有过比她年纪大的,有过与她一般年纪的,有城里的,也有乡下的,都是本地人,家庭条件也不错,她是一个也不要。如今偏要了个外地的、比她小十来岁的一个没成过婚的年轻人。真是脑子少根筋似的,一点也不去想,到她自己仅有的一点姿色资本消失殆尽的时候,那个正当年的男人,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迁就她,将就她。”
“这人的感情是旁人看不清的事,二姐长得的确不赖,看上去还比你年轻。你可别生气,不知底细的人第一眼看到你们,我敢保证,谁都会认为你是姐她才是妹。比她小的男人看上她,也是正常的啊。哪个男人不想找个漂亮有姿色的老婆呢?”华雪雁说:“你也不要把自己的姐姐想歪了。你不是说她想再要一个孩子嘛,那些与她同年的或者比她大的人,肯定也都是有小孩的了,她可能不想去做别人的继母,所以,就必须找个没结过婚的。”
“这么现实的社会,由得你想怎样就能怎样吗?”墨善对老朋友的说法予以否认,她说:“老实说,二姐是把生活想得太简单,把人想得过于天真。”
“你呢,总把事情想的过于复杂,所以总这么不开朗,”华雪雁也不客气:“头脑简单的人,容易知足,活的幸福,你懂吗?”
“我不是很懂,但也不是一点都不懂,”墨善辨别道:“我想,一个脑子正常的人,谁不会为自己的后路作些打算的?”
“你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来吗?”华雪雁很有哲理的说:“这也不是悲观,而是教我们在不妨碍社会安定、不伤及无辜的前提下,要由着自己自由满足的意念,好好的活在当下,不要把时间想的太过久远,因为任何计划和打算都远不够一个意外来临的折腾。想的好不如做的好,做的好不如眼下活的好。而活的好的意思,并非都是富贵有钱,而是有原则的随心所欲,精神自由。”
“呵呵,你倒是很看得开哦,”墨善笑道:“之所以墨蓉至今没你一样想得开,她才没有像你一样,一个人也过的挺好,不需要家里人担心。至少,我认为她过的不是很好,原因,就是把人生一世想的过于简单,是不切实际的过分简单。我曾经问过她以后的打算,并把自己的想法提供给她作参考,便于她做出选择。”
墨善当初是把墨蓉当成自己的人生作出的如下规划:
一是要再婚要想过安乐日子的话,就找个老实本分、靠自己吃苦发家的人家,身体健康,没债务,没不良嗜好就行。有个孩子就更好,没有孩子,两个人也能不离不弃的过完下辈子。不管对方是离过婚的还是老处男,年纪一定要不相上下,差不多才能相伴到彼此终老。
二是决定不再婚了的,但又要依靠男人才能活下去的,那就趁现在年轻,自己还有点姿色,去找一个有钱的老男人好了。钱是越多越好,无论年纪多大,无论是否有家,只要有钱供我公然玩乐此生,让我做公开的小三或情妇,又何尝不可。这辈子既然不想指望成家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那么,不成家,也得让自己玩个痛快尽致的老去,不吃亏。
“第三条路就是跟你一样、与我也差不多的独活之路。”墨善说:“我们不想着去靠天靠地靠男人,也不指望有孩子来给我们养老送终。我们尽自己一切的能力,自给自足自娱自乐自我满足的过完这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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