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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沁芳亭(第1页)

贾政抵达园林门前时,眼前映入的是贾珍带领着众多勤勉的执事人员,恭敬地候在一旁。贾政发令道:“暂且紧闭园门,让我们先鉴赏一番外观再进内探。”听闻此话,贾珍立即派人把大门关闭了。

贾政首先审视正门,它共有五间宽,顶端装饰着桶形瓦和泥鳅状屋脊,显得别具一格。门旁的栅栏、窗户和隔板,全都雕刻着新颖精致的图案,却无需朱红漆或粉饰;整个外墙都经过精心水磨石打磨,下面是用洁白的石块砌成的台基,上面刻有西洋风格的草纹。左右环视,尽是如雪一般洁白的墙壁,底下是用虎皮石随意砌成的墙基,与地势融为一体,避免了那种庸俗的华丽,让人不禁心生喜爱。

于是,他们下令打开门户。门启瞬间,一幅青翠欲滴的山水屏风跃然眼前,将前路遮挡,仿佛在挑逗他们的好奇与期待。众清客们纷纷称赞:“多么迷人的山景啊!”贾政深以为然,他评论道:“若非这样一座山峰挡在前方,让所有景色一览无遗,那么游园的乐趣何在呢?”众人附和道:“言之有理,若非胸怀壮阔的想象力,怎能设计出如此精妙布局。”

随着话语的落幕,他们抬头望去,只见白石峭壁峥嵘起伏,形态各异,有的似鬼斧神工般诡异,有的像野兽般威猛,错落有致地矗立在四周。岩石上布满苔藓斑点,藤蔓缠绕其中,隐约露出一条曲折蜿蜒的小径。贾政提议道:“我们不妨沿着这条小径漫步探险,从另一侧离开,以欣赏园林的全部风光。”

说完,在贾珍的引领下,贾政扶了宝玉,一行人徐徐进入山口。举目远眺,只见山上有一块洁白如镜面的巨石,恰似天成的画布等待着题词。贾政回头微笑,对众人说道:“诸位先生,您们觉得这处景观应冠以何名才最为贴切?”听闻此言,众宾客纷纷提出各自的见解,有的提议“叠翠”,有的主张“锦障”,又有的说“赛香炉”,亦有人说“小终南”。各式各样地名称,层出不穷、不下数十个。

众人心中明镜似的,早已揣摩到贾政欲借此机会考察宝玉的学问长进。他们故作不知,用些俗套之名敷衍了事。而宝玉,他更是一眼洞察了这背后的深意。

听罢了众生纷纭的建议,贾政便转头让宝玉来拟一个题目。宝玉思索片刻,然后恭敬地回应:“曾闻古人云:‘新编不如旧话重述,刻画古迹远比雕琢今景为佳。’更何况此山并非主脉之峰,原非题咏之所,不过是探幽寻胜中的一步。不若将那‘曲径通幽处’这句古诗刻于石上,反而显得大气而有内涵。”

众位宾客听罢,无不称赞连连:“真是高见!二公子天资卓绝,才华洋溢,我们这些书读得发僵之人自愧不如。”贾政闻言,面含微笑,谦逊地回应:“过奖了。他还年幼,不过借一知半解,博君一笑而已。此事待定,再行斟酌。”

随着步伐的迈进,众人踏入了一个隐秘的石洞。眼前的景象宛如一幅生动的画卷:葱茏的佳木簇拥着烁烁奇花,清新的溪流在繁花绿树间曲折流淌,最终悄然泻入石隙之中。深入其中的每一步,都仿佛在向北行,地势变得越发平坦宽敞。两侧飞楼高耸,插入云端,雕饰精美的屋脊与绚丽的栏杆,在山谷与树梢间若隐若现。俯瞰下方,清澈的溪水如雪花般飘洒,石阶似穿云而过,白玉石栏环抱着池塘边缘,兽面石雕口吐清泉,一座石桥横跨其上,桥上建有一座亭子。

贾政与众人登上亭子,倚着栏杆坐定,便开口询问:“诸位,对此亭有何命名之见?”众人纷纷建议道:“昔年欧阳修公在《醉翁亭记》中有云‘有亭翼然’,不妨就名为‘翼然’。”贾政微笑着摇头道:“‘翼然’二字虽好,但此亭压水而建,命名宜与水景相关,方显妥帖。依我之见,不如借鉴欧阳公所云‘泻出于两峰之间’,取其一‘泻’字。”一位客人赞同地说:“极佳,极佳!‘泻玉’二字最为恰当。”

贾政捻须沉思片刻,抬头见到宝玉在一旁侍立,便笑着命令他也提出一个名字。宝玉闻命,急忙回答说:“父亲刚才的建议已是十分恰当。然而,若细细推敲,欧阳公当日用‘泻’字于酿泉,确实恰到好处,但今日此泉若再用‘泻’字,似乎稍嫌不妥。毕竟,此处虽是省亲驻跸之别墅,亦应归于皇家规制之内,使用此类字眼,显得粗犷不雅。请允许我再拟一副更为含蓄典雅之名。”贾政笑道:“诸位,听听他的高见如何?方才众人主张创新,他却认为不如遵循古意;而今我们欲循古,他又认为不宜。且听他有何高见。”

宝玉便道:“若要用‘泻玉’二字,倒不如用‘沁芳’二字,岂不更显新颖雅致?”贾政又是捻须点头,未置可否。众人忙不迭地迎合,称赞宝玉才情过人。贾政接着说:“匾额上的二字倒是简单。不如再作一副七言对联。”宝玉闻言,立于亭之上,环顾四周,心中灵光一闪,即兴吟诵道:

绕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脉香。

贾政听后,满意地点头微笑,众人亦是连连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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