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熬好的时候天已经黯淡下来。太后的身子有太医院调理着,也不吃旁的药膳,明珠也没有往太后那里去送,叫上尔雅说往少府监去一趟。
夜风徐徐地吹过她的衣摆,尔雅拎着食盒跟在明珠旁边。
奏疏如海也如山,几乎要把人吞没在其中,从来都没有能叫人喘口气的时候,严鹤臣忙了一个下午,只觉得我口干舌燥,而后又见了几位臣工,说了一下噶尔丹部岁贡的事。
少府监里还留了两个小黄门,把看完的奏疏传达给中书省,严鹤臣瞧了一眼已经空了的杯子,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就隐约听见女子的声音。清淡的,柔和的嗓音,像是羽毛一样落在他心上。
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一阵浅浅的足音传来,明珠手里握着食盒走了进来,其余几个小黄门忙行礼叫了莘乐郡主,明珠点头应了,那几个人也颇为识趣,皆退了出去。
屋里就剩下了明珠和严鹤臣两个人,严鹤臣把手里的狼毫架在笔架上,站起身把她手里的食盒接过:“你怎么来了?”
这是前朝议政的地方,女子是不该平白无故的往这跑的,一瞬间他以为明珠出了什么事呢,明珠眉眼秾丽,弯唇而笑:“在別馆里待着无聊,想起来早些年我母亲做过一品川贝雪梨汤,方子我没记住,不过照猫画虎地做个试试,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味,您尝尝试试。”
严鹤臣把食盒的盖子打开,果然里头放了一碗川贝雪梨汤,盈盈的一碗,像是玉碟里倒映了月光似的,严鹤臣把汤匙拿起来,尝了尝。
果然是不同凡响的,像是清泉从喉咙一直流到心里,四肢百骸都觉得熨帖,明珠站在灯下看着严鹤臣一勺连着一勺,把一碗川贝雪梨汤喝得干净。
宫里头从皇上到各宫小主都有食不过三的规矩,严鹤臣平日里用膳,也不会着意体现自己的喜好,今日能喝完她一碗汤,已经是天大的褒奖了。
严鹤臣把碗放回食盒里,叫人把东西撤走,而后把明珠叫到眼前来:“如今头一次尝你的手艺,当真是不错,看来我的运气当真是不错。”
若这话在昨日听,明珠自然要笑着听进去了,可今日听了丽太妃一席话,她本就心里不舒服得紧,如今瞧着严鹤臣竟因为这点子小事就说自己运气好,心里越发觉得酸楚了。
严鹤臣看她脸色不对,心里暗暗腹诽,果然说最难消得美人恩,也不晓得自己哪句说得不对,又惹得她不痛快,立即准备了满腹的话准备安抚,严鹤臣不光在处理朝政上心思缜密,就在讨女人欢喜上头,脑子也转得飞快。
可没料到,下一秒,这女人就扑进了怀里,抽噎着把脸贴在他胸口前头,两只纤纤柔荑捏着他腰上的衣襟,她柔软的轮廓就和他的身子紧紧挨在了一起。
她也不说话,自顾抽泣,把严鹤臣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地把她搂住了问:“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是有人给你气受了,还是想家了,在宫里不舒坦了?”他一连问了好几句,明珠也不搭腔,他心乱如麻,只觉得天都要塌了,“我的小祖宗,你倒是给句话,说吧,是哪个让你不痛快了,我把他砍了给你出气。”
这话要是让旁人听见了,只怕是要惊掉下巴了,严鹤臣平日里和臣僚们相处,端的是铁面无私,刻薄寡恩,哪料到还能有今日呢?
只觉得见她落泪,手忙脚乱,半点法子都没有。胸前的衣服都被眼泪打湿了,这小小的女郎眼泪竟有这么多,明珠抽噎着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孟承,这么多年你真是受苦了。”
严鹤臣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丽太妃和我讲了几句,我听着当真是心疼极了,恨不得以身替之。”
后头她也许还说了旁的什么,可严鹤臣半点也想不起来了,他这么多年来确实吃了很多苦,从小到大,真正快乐的日子寥寥无几,可他如今早就学会知足了,失去的固然多,可得到的也不少,满打满算,也不算太亏。
许多年来形影相吊,他早就学会了不向旁人袒露内心,就算是欢喜还是凄楚,一个人早就能承担得住了,今日却有这么个小女郎,哭得不能自己,只是因为得知了他的过去,替他不值也替他心痛罢了。
这该是怎样一种感觉呢?四海潮生,静水流深,汹涌澎湃的感情一起涌上心头,却不知该如何抒发,多少凄风苦雨鞭笞他,摧残他的骄傲和神经,让他滚下神坛,零落成泥,满身污秽,他从没觉得自己有熬不住的一天。
可今日,严鹤臣觉得自己败了,败给了这柔柔的一句话,败给了这泫然欲泣的几颗眼泪,败给了一个小小女子。
他的手扶着明珠的肩膀,只觉得透过她被眼泪洗过的眼睛深处,看见了很多年前的自己似的,明珠抿着嘴暗自懊恼自己沉不住气,下一秒,严鹤臣突然抬起手把她揽在了怀里。
灯火沉醉,空气里只有火花爆燃的声音,他们两个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落在惨白的墙上。明珠抬起还没说话,严鹤臣突然吻住了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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