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拖着尖利的啸音掠过,正打着一个乱撞的女人身上,那女人一声尖叫,给打倒在地上,一开始犹自未觉,还在那里念叨:“这个时候可不敢摔跤,这个时候可不敢摔跤!”伸手一摸身上觉得烫的地方,满手就是湿漉漉的,那女的顿时就哭叫起来:“爹啊娘啊,给洋枪打着啦!”
她的哭叫,更增添了院子里面的慌乱,尖叫声几乎连成了一片,几乎分不出是谁叫的。袁世凯他们可没闲心关心这些女人,那倒地的手下打了一个滚站起来,呸呸吐着嘴里的土笑骂道:“嘿他娘的,这家伙居然还带点种!敢呛这口硬火!”
袁世凯冷冷的一挥手:“乱枪朝里面打!打死不论!反正死的活的,对老子都是一样!”
随从们纷纷举枪,才打了一枪进去,里面就传出葛二蛋的惨叫:“老少爷们儿,别打,别打!我丢枪!要我怎么的,你们说话!”随着求饶的声音,一杆独决土枪丢了出来。
几个随从一怔向袁世凯望来,袁世凯的脸藏在黑暗当中,声音冷硬如铁:“谁让你们停下的?”几个随从大声应命,再不犹豫,八杆左轮同时打响,四十多子弹泼水一般打进了房子里面,枪口火焰闪亮,照得袁世凯圆胖的面孔忽明忽暗,院子里的女子们已经完全被吓呆,只剩下尖叫的本能反应,尖利的女子惨叫声音和暴豆般的枪声混杂在一起。
刘长子被袁世凯铁钳一般的手紧紧抓住,软软的只想望地下溜。裆下一热,终于尿了出来。
这姓项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凶神啊…………这就是他的谈判?
第四十八章 谈判(九)
呜的汽笛声鸣动,江顺号的明轮缓缓的停了下来,划T7几下转动,在江水中带起了大团大团的白浪。
徐一凡回来,自然是事先电告了江宁城。他的心腹手下唐绍仪詹天佑李云纵等人,各自现在都是忙得不可开交,也知道徐一凡不是很喜欢这种迎接呼拥的排场,就没有到码头来接,可白斯文白大知府,本身就是江宁城的首府,迎候办差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再加上他是久在国内官场的,顶头大大大上司回江宁,不伺候,这官儿是当来干什么的?
码头上面,白斯文带着两江总督的全副仪仗,恭谨的在码头栈桥上面等候,看着徐一凡的苍龙节旗在江顺轮上面高高飘扬。他神色却是又犹疑又尴尬,还有点苦闷。
这事儿,要不要和大帅说呢?
大人物的八卦,小老百姓最爱听,也最爱传。更何况是徐一凡这等人物的八卦!宪太太大闹外宅,满格格委屈奉茶,已经是江宁城沸沸扬扬。就算他不说,徐一凡回到了督署还能不晓得!到时候儿,大帅面对怒,不管是不是顶鸡毛掸子跪搓衣板,这怨气最后可是要泼到他白斯文的头上,在码头上面为什么不跟他说?让大帅连个准备都没有!
说了吧,宪太太那里是得罪定了的。这个栗色头发,国色天香的宪太太,已经是江宁城最为耀眼的一道风景线,坐着豪华马车出游,洒落的就是一路香风。大清贵妇那些繁琐沉闷的规矩,在她身上看不到半点,路上碰到老弱病残,宪太太也没少做怜老惜贫的事儿。到了乡间看景,经常拉着乡间小姑娘的手学说江宁话,笑起来人人都为之目眩,她也从来没有吝惜她那可以倾国的笑颦。
说真的,本来大家伙儿不是没有议论,大帅这等人物,一路打洋鬼子过来的,怎么娶了一个二毛子,还是正房!还爱抛头露面,这更是要不得。可是李璇的天真开朗和美艳,很快就把名声给扳回来了。就说这次闹大帅外宅吧,白斯文可是亲身经历的,宪太太娇纵两个字是跑不了的,可是也足够的善良。抄外宅,可从来就没有这么轻轻放过的,接下来几天,也没有瞧着李璇怎么派人为难那位来历神秘的格格。
告宪太太的黑状就够不忍心的了。更别说江湖传言,大帅很有一点惧内的名声。宪太太背后的娘家,也是权势滔天,财雄势大,要是宪太太记恨上了他白斯文,这日子可着实有点难过!
为难哪为难…………白斯文低着头,只是在那里咬牙切齿,连徐一凡出现在跳板上面都没留意到。
徐一凡还是那身军便服,到不是他身上铁血味道到底有多浓厚,而是这个时代的大清衣服他实在穿不惯,长袍马褂再加大衣服,走路都不利落,军便服还是最接近他那个时代的服装了呢,也不算是特别的打眼。
他倒也没留意到码头上面的排场,从船舱里头出来,只是和沃特斯在那里闲话谈笑。徐一凡的英文也就是SOSO,对话却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船行一路,就和他这个邀请来的洋客人谈笑,两个人都是人精,半句也不谈他和英国这勾勾搭搭的关系,只是谈谈历史。沃特斯的业余爱好是研究波斯、塞尔柱、阿拉伯之类的近东历史,徐一凡也能搭得上话儿,两个人就着波斯帝国传说中的卡维战旗很是争辩了一场,只要不提公事,沃特斯已经很是高看了徐一凡一眼,引为知己之一。大英帝国的绅士架子也放下来一点,还能开点小玩笑。
两人正一边说一边朝跳板上面走。就听见码头上面上百人同时大声行礼打千:“恭迎大帅回署!”白斯文带着地壮班。江宁府属官。新选地江宁县。码头上面管事地官员们。全都整齐地打千下去。倒是将混没注意他们地徐一凡吓了一跳。想着自己心事地白斯文也被惊醒。赶紧手忙脚乱地打千下去。
沃特斯皱皱眉毛。向码头景象看了一眼。笑道:“阁下。这就是我们不同地地方。即使对着女王陛下。我们也绝不会行如此隆重地礼节。只有面对天父。我们才会如此地谦恭。在东方。不管是远东还是近东。这种礼节地存在与否。就表明了文明地开化与否——很好地一个人类学地论文题目。不是么?”
徐一凡皱皱眉毛看了一眼夹着文明棍。鼻子快翘到了天上去地沃特斯。淡淡道:“这是大清地礼节。不是我徐一凡地…………开化不开化。这个定义。你们说了不算。
”
他大步走下跳板。几个戈什哈越过沃特斯紧紧跟在他地后面。仰瞧洋鬼子是历来不顺眼地。还故意擦撞了他一下。沃特斯在舷梯口趔趄一下。皱起眉头并不说话。徐一凡地见识气度即使高傲冷淡如他。都佩服得很。可是让他内心深处很不爽地就是。徐一凡毕竟是个黄种人。可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能对他保持着最为平视地目光!这种态度。是发自于他内心深处地。在他地影响下。他地那些手下。也有了他那种对于白种人来说很桀骜不逊地气息。这些。都是需要他仔细观察体会地…………远东地格局。就要因为这个人而剧烈变动啊…………大英帝国。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在这变动当中博取帝国最大地利益?
徐一凡直走到拜在前头地白斯文面前。一把拉着他地官服就扯了起来:“磕头有瘾?也算跟着我有点时间了。别人在我面前行什么礼节你没瞧见?下次再这样。别怪我揍你。”接着转向跪着大伙儿。一手扯着白斯文。一边摆手笑骂:“都起来!爱磕头。回家冲着老婆磕去。我又不是你们家地黄脸婆!
给洋鬼子瞧不上,徐一凡倒是没什么在意的,对白斯文的训斥的
不过是笑骂。磕头这礼节,他也不是太瞧得上,权处,在于能掌握人的的命运,却不在人矮不矮半截的份儿上。既然他要激发的是这个民族的沉郁之气,这种礼节,他迟早有一天会废掉的。
地上迎候他的人犹犹疑疑的站起来,犹自在那里躬身站班。仰他们已经过去招呼徐一凡的大帅专用马车过来,徐一凡却觉得自己手里拎着的白大知府在那里瑟瑟发抖。不知道自己话里哪句吓着他了,转脸一看,白斯文脸色苍白得都有点发青。在那里做咬牙闭眼下定决心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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