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忠和他相熟,见他醉态可掬,便和他打趣道:“我们哥俩算是什么老总,都是沦落江湖的下岗职工,您老兄才是真正的国营企业的大老总,不要拿我们取笑了。”
“什么真的假的,我现在每天搞得焦头烂额的,哪儿有你们哥俩这样安逸!”他愤愤不平地抗辩道,一点也没有开心取乐的意思。
陶玉清虽然在东风机械有限公司是一位坐镇一方,可以呼风唤雨的国营大企业的大老总,但由于时下企业经营不景气,企业又面临改制,每天烦心的事不知有多少。酒后吐真言,似他这样的言语情态决不是作伪,而是说的实实在在的心里话,是该给与同情和理解的。
他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多条谋生之道,才在杜民生那三寸不烂之舌的鼓动下加盟惠达鱼粉饲料有限公司的,也算是来个狡兔三窟吧。其实,眼时下在当地乃至全国各地,抱有这种心态并为自己预留后路的国营企业老总并不在少数。在企业改制的风暴之中,共产党给的铁饭碗时时都有被打破的危险。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谁能没有点后顾之忧呢?
柳云涛和葛忠相视一笑,不想和他一个醉人抬杠。待见他已经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便把话题一转,笑问道:“陶总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找我们哥俩有什么见教?”说着话就从香烟盒中弹出一支阿诗玛香烟递了过去。
“您这烟太淡,没劲。还是抽我的!”陶玉清用手一拦,从兜里掏出一包*黄鹤楼牌香烟,打开烟盒盒盖,用力向柳云涛面前一送。
黄鹤楼牌*香烟的身价虽然比不得大中华,亦是香烟中的名品,一包要好几十元,不是普通老百姓消费的起的。
“那我今天就沾沾陶老兄的光了。”柳云涛调侃着,便顺手从香烟盒中抽出一支点燃吸着。他虽然吸惯了比较清淡的阿诗玛,吸不惯这种劲大的壮烟,但在名品面前也不能免俗,被诱惑给征服了。
葛忠不吸烟,便笑着自嘲道:“我是无福消受的,今天陶总的光是沾不上喽!”又开玩笑道:“陶总还说老总不必分真假,您这一包黄鹤楼能顶半条阿诗玛,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不在一个起跑线上嘛!”
陶玉清这回被逗乐了,大笑道:“兄弟别和我开涮了。今天我来是向你们求助的,就是想来问问你们二位领导,我那个下岗的亲戚什么时候可以安排过来公司上班呀?”
“您是说的您那个表妹?”柳云涛问道。对于陶玉清表妹的情况,柳云涛和葛忠都是知道的,杜民生在公司的办公会上也曾提起过。她是针织厂一位四十多岁的下岗职工,文化水平很低,只有初中文化程度,又没有什么专长,连普通话都讲不好,就是让她来接个电话恐怕都接不好。陶玉清原本是要让她来公司做个勤杂工的。可是,新组建的惠达公司是个股份制民营企业,比不得国营公司,又处于初创时期,家底很薄。眼下为了公司创收,要一个人顶几个人用,要养这样可有可无的闲人,一时间很难做出适当的安排。“要马上安排来上班,恐怕是有些困难。您也是咱们公司的股东,公司的情况您应该是很清楚的,现在安排她来干什么呢?”
柳云涛虽然对陶玉清的这个要求甚为同情,但这也不是自己和葛忠两个人同意就能定夺得了的事情,因为这要牵扯到好多股东的切身利益。再者说,公司现时下也有公司的困难,多上一个人就多一份开资开销,其他股东也未必能够同意。
“其实我也不想向你们来张这个嘴,你们哥俩说说,现在他们两口子都下岗,没有一点固定的收入来源,孩子又在上大学,天天都要用钱,这日子可让他们怎么过呀?现在他们两口子天天到我家来上班,磨得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我都快要急疯了!”陶玉清抓耳挠腮地嘟嘟着,急切畏难之情油然溢于言表。
“您自己有那么大个国营企业,您就不能自己想想办法给她安排安排?”葛忠也觉得时下在公司安排有困难,竭力想把这个皮球给踢回去。另外,他对陶玉清这种舍近求远的做法多少也有些不理解。
“哎呀,我的两位领导!你们有所不知,我那个企业确实不小,几百号人呐。按常理来讲,以我在公司的位置和权利,想在企业安排个人上班应该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可你们不要忘了,我那工厂也有一大堆下岗职工呢!我的表妹又不是我们企业的职工,我如果放着本企业的下岗职工不去安置,而是利用职权之便独独地把她先给安置了,还不得惹得本公司下岗职工起来搞暴动啊!我但凡自己有办法可想,就不来麻烦你们二位了。我又没病!”陶玉清越说越激动,泛光的赤红脸膛益发地胀红起来。
看着陶玉清真情流露的表白,柳云涛深有感触地蹙紧了眉头。慨叹道:“唉,这实在是我们国家积重难返,最难根治的一个顽症啊!全国一年有数以千万计的城镇职工下岗失业,这可不是一个短时期内可以解决的社会问题。我们国家的人口实在是太多了。”
陶玉清苦笑着,一脸无奈地说道:“我现在实在是搞不明白,我们国家改革开放都二十多年了,每年的国民经济都在以两位数字的比例高速增长,怎么会让下岗失业人员越来越多呢?”
继而又愤愤地说道:“象我们这样大的年纪大多都在六七十年代参加工作。那时,虽然一个月挣不过三四十块钱,生活是艰苦了点,可我们月月都能保证发工资,天天都能有饭吃,哪儿会有今天这样的忧虑,天天为担心下岗失业没饭吃而发愁!难怪小平同志刚上台不久,就有人编出歌谣说‘宁要毛爷爷的二级工,不要邓伯伯的致富经’这话讲得实在是有些先见之明!”
听着陶玉清的满腹牢骚,触动了葛忠的愁肠,如同遇到知音一般。于是跟着感叹道:“我自己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辛辛苦苦干了二三十年,党叫干啥就干啥,可工作岗位说没就没了。现在是亲爹不管,后娘不问,竟变成了个没有坟茔的‘野鬼’了。一年到头不但一分钱的工资没有,公司没了,连劳动保险也没人给交了,医疗保险根本就没有人给受理,就是有钱想交都没处去交去。要不是朋友们合作成立了这家小公司,真不知道能到哪里去找口饭吃!”
葛忠现身说法的一席话,说得陶玉清不住地点头。他忧心忡忡地说道:“可不是吗,常总、欧阳处长和我,之所以要加盟兴办这家小小的贸易公司,还不就是想多给自己留条后路吗?现在全国各地到处都在搞企业改制,大肆拍卖国有企业,推行股份制,我们周围好多中小型企业都变成了民营股份制企业。今后的国有大型企业恐怕也难逃此劫。今后我们这些人真不知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同为下岗大军的一个成员,柳云涛心里也有他自己的痛楚。在现而今的中国,下岗一族的成员,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催人泪下的惨痛经历。设身处地的去想一想,怨天尤人的发发牢骚本也无可厚非,人都是由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的,情动于中而发于外嘛。但是他的历史学知识和社会学知识告诉他,这种暮气深沉的中国特色式的牢骚,其实发多了也没有多大意义,不发也罢!
他心中清清楚楚地知道:现而今被人戏称为“妈妈”的党,这位伟大而慈爱的母亲,在一大二公的地盘里已经没有,也不可能有充裕的“奶水”来直接供养千千万万嗷嗷待哺的下岗子女了,做为千千万万下岗大军中的一员,要想生存下去,要想生活的不比同龄人差,只有奋起自立,自己去刨食找饭吃,人总不能靠“妈妈”的“奶水”养活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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