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阳皇城官员一万两千之数,有五成是花钱买的官,官多了,反而无人办事,皆是因人设职,致使机构繁冗,职能重叠,当今圣上所看的案牍,多时官样文章少有实情。
长安城外民生日艰,相较于皇城内车水马龙的一片繁荣之景格格不入。
郑奇渊架空曹忠贤当政,整饬朝纲,整治边军,去年初便开始在辽东清丈土地,一路坎坷,地理署官员死于暴毙刺杀的不下二十七人,请辞告假的更是多大一百三十六余人,可依旧被查出了辽东督尉白槐、镇守太监周子平、扫寇将军泰勇和总兵参将等二十几人强征民田,做多者八百顷,少则几十顷。这些人虽说不少都是怀中晋王军旧部门生,可十几年过去了,杨直也死于洛阳门前,这些心高气傲的主无人再压他们一头,早就视皇权如粪土,各个皆是山高皇帝远有利则顺无利则反的货色。
而于当年杨直派这些悍将步入两辽,朝廷也有心将两辽打造如磐石,可最后却养成了最肥的蛀虫。杨直掌权一日他们便要畏惧七八分,如今已无畏惧心,又怎会在乎那一道黄纸文书。
清晨许南烛一早便出了门,本应在昨日就该启程赶赴北海之滨,可方乾那古怪老头还不见其身影,心中多少没有底,便是想好好在这羊口村逛一逛,熟络一下穆玄竹生长的地方。
苏小小与那言行谨小慎微的红拂十分不对路,在她看来如此婀娜奉承恨不得爬上殿下的床任其摆布的下作姿态令人作呕,苏小小更乐意抱着白狐跟在许南烛身后,欣赏周遭沿途风景。
苏小小瞥了一眼始终与红拂交头接耳的许南烛,忍不住靠近一些,问道:“昨日没有享受体态女柔的媚态,殿下是不是很遗憾?”
许南烛正询问红拂关于董政将她送到自己身边是否还有别的目地,而于这些女子之中皆是知根知底当做自己人,但红拂不包括在内,很显然许南烛并不信她,听闻苏小小的讽刺,不以为然道:“你信不信,我如果回头去渔阳州拜访齐家父子,齐家老祖齐展鹏会很乐意把你当做礼物送到我的床边,甚至明知在我与你一被春宵的情况下,都能睡得比平时还眉开眼笑。”
苏小小忽略掉那添香暖被的下作言辞,一脸鄙夷道:“他敢!”
许南烛微笑着故作高深道:“有何不敢,能够为后世子孙铺路,牺牲你不足为奇,要知道读书可不光是出圣人,读出个为人处事的聪明人为己谋利屡见不新。”
苏小小只感到可怕,对于赠送女婢美人结交人脉并不陌生,为争皇权兄弟手足可断的人又岂会在乎一介女流的身份尊贵显赫,还会顾忌那份亡国皇室的颜面?
不敢深思下去的苏小小揉了揉纤云毛发柔顺的滚圆身子,默不作声。
许南烛没有点破其中玄机,只是游逛在小镇街道上,听闻一些当地民俗传闻也总要上前交谈几句,只是鲜少有些人愿意主动搭话,好在楚夜星手中银两最为通人心。
传闻仰天山境内有一虎仙,平日里也总会帮衬着上山采摘的村民,做些个指路救人的善举,但近些时日恶虎频繁伤人以至于人心惶惶,故而羊口村百姓家家门户紧闭,当地族长召集村民筹集银两请仙人前来做法。
许南烛来了兴致,便是跟随众人前去观赏仙人风姿,据说能够得到仙人赐福就能增寿添福。
临时搭建的祭台上,一位身着黑色道袍的男子手持浮沉闭目不言,偶尔装模作样的掐指像是推演时辰,乍一看还真有几分高人姿态。
楚夜星苦闷道:“殿下,这家伙指定就是个坑蒙拐骗的货色。”
许南烛头也不回,说道:“装神弄鬼也算有几分本事,你可别搅了老子的雅兴。”
恰好旁边有一间挂了一杆子铺满灰尘的酒旗子,许南烛特意要了几壶酒,待到楚夜星和苏小小坐下后,见其满脸嫌弃,这才娓娓道:“这一路上卖的酒,要么兑水厉害要么根本就是假的,不地道,别看这铺子小,但酒香醇厚,仰天山境内泉水极佳,用之酿酒更是绝配,酒香馥郁,入口那滋味,啧啧,好喝!”
酒摊老板伙计听闻这位俊逸神采公子哥的满口称赞,笑口大开,这酒对于卖酒的人来说如同子女,哪家爹娘不喜别人称赞自己子女?
更何况这位不差钱的公子哥所说一切都有理有据,仰天山境内的仙人泉都是当地很有念头的遗迹,常有青州各地郡县士子携同美眷佳人来这边吟诗作对,只不过这些身份贵气的读书人大多看不上路边摊,酒味儿地道归地道,终归是配不上他们身份不是,酒店老板倒也不恼,今天算是祖坟冒青烟来了这么一个识货的膏粱子弟。
酒坛子老板小心翼翼看了眼没资格入座的扈从,女子真是风骚呐,挺翘的屁股可比自家黄脸婆大了无数,尤其是那一股子娇媚劲的神态自然流露,估摸是个食人精血的小妖精,而侧坐在少年公子旁的魁梧汉子就吓人了,至于那抱着白狐高傲清冷的姑娘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
殷勤上酒上肉,期间老板的目光不曾从怀抱白狐腴美女子的身上离开,结果被自家黄脸婆瞪了一眼,一阵火大,一脚踹在老板腿上让他回魂。
好在许南烛一直在观望祭台那边的事,老板娘暗自松了口气,若要是惹怒这位公子哥,生意做不成是小,丢了性命是大!
等待酒肉上齐,老板娘特意将自家不争气的老头子替换下来,双手在围裙上擦拭,一半自傲一般掐媚笑道:“这位公子一看就是行家,打小听老一辈说《青州地理志》上有写到咱们这酒,只是名并不响亮,也没个高雅的名字。”
许南烛给苏小小到了一杯,酒液莹澈芬芳扑鼻,笑道:“鹤亭外仙人泉,水清淌水自带花香,用此泉水酿酒,酒液通透,故有‘秋露白’之雅名,但各地称呼不同,也无需计较。”
老板娘这下子是真给唬住了,由衷赞叹:“公子这一肚子学问太大了!”
许南烛哈哈笑道:“那给咱便宜点?”
闻言,老板娘立即蔫了,一脸为难,溜须拍马可不用一颗铜板子,若是压价,小本经营本就不易,那都是一点一点扣出来的血汗钱,难免心疼。
许南烛摆手作罢,善解人意道:“只是说笑莫要放在心上,能喝道如此美酒已是相当感激。”
红拂看到许南烛捧着一口脏碗喝着穷乡僻壤出产的劣酒,更是迷惑起来,她自小虽然受苦也从未寒酸将就过,自从跟了董政后活的越发贵气,说道衣食住行自是比不上殿下钟鸣鼎食,可看到许南烛如此不拘小节,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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