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小酒的话,里正忍不住笑了几声,心里暗叹,毕竟是才开始发迹的乡民,眼界还是太窄了些,不懂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道理。
他又喝了一口酒后,咳嗽了一下,才语重心长的道:“若是张家没有开设这么几个工坊,大家都自己种地,吃喝自己的,那我也不必来找你们啰嗦了,可张家既然已经做了这野牛村拔头筹的乡绅。
如今几乎整个野牛村都在为张家干活,那么有些事,便不可避免的要落到张家头上,这不是跟张家有没有关系的事,而是这就是张家的责任。”
小酒脸色木然,看着里正,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海生在一旁大概知道了里正话里的意思,“那里正的意思是?”
里正见张海生懂事,便欣慰的笑了一下,“今年的收成十有八九是不行了,张家作坊得想想野牛村的人该怎么应付今年的赋税了。”
小酒听到这里,想起自己以前在历史书里看过的那些旱灾涝灾各种灾难引起的逃难逃荒,那些易子而食,易妻而食的文字一下子显现在她脑海里。
不过眨眼之间,小酒只觉得一阵掏心掏肺的惶恐,在心里压迫得她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不行。”
小酒突然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百姓丰年的时候赋税,难道遇到荒年,朝廷也不补贴一下老百姓吗?”
里正听了小酒的话,也愣了一下,“荒年是老天爷不作美,关朝廷什么事?为什么要朝廷补贴?”
小酒扭头看着里正,见他一脸茫然,不觉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半晌后,她才喃喃道:“难道朝廷只知道收税,不知道在荒年的时候扶助百姓吗?”
里正听了小酒的话,一时哑然,“朝廷就是要收赋税的啊?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耕其地,赋其税,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这一次轮到小酒哑然了,半晌后,才问道:“难道这天下的土地都是朝廷变出来的不成?什么叫耕其地,赋其税,土地是恒古以来就有的,朝廷凭什么光收税不补助?臣民赋税,只是预交风险之资,赋管理之费,凭什么丰年时就能收平民的赋税,荒年的时候,就任由平民逃荒而不顾?”
里正一脸通红的看着小酒,“小酒啊,这天下都是朝廷的,你这样说话可是不行的。”
小酒脸色更加古怪,“丰年百姓赋税,荒年朝廷补助,难道这不是天经地义的?”
里正一时语塞,嘴唇蠕动了半晌,才道:“你这孩子,不知所谓,言之无理。”
咦。。。。。。
小酒几步走到里正身边,认真的看着他,郑重其事的道:“历朝历代,难道朝廷只知丰年收赋税,不知荒年活百姓吗?”
张海生眼见着小酒这副样子,活像是要和里正掰扯个清清楚楚。
他连忙把小酒拉到一边,陪着笑脸对里正道:“我家小酒年纪尚幼,不懂得这国法律规,里正千万莫要见怪。”
里正也不和小酒计较,说起来,都是乡里乡亲的,一些不如意的人不敬之语,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张海生向小酒使了个眼色,小酒嘴巴一撅,转身出了酒坊。
她回到厨房里,坐在凳子上,看着林大妮和赵家婶子,安娘子正在忙活着工人的饭食。
小酒前世看过一些历史考据的资料,知道在封建王朝时期,一旦出现大的天灾人祸,朝廷救助不力,就会死很多很多人。
所谓道路白骨,城郭无人,易子而食,赤地千里,这些言语并非是夸张的说法。
今年整个肃阳的天气都有些诡异,其他地方她不知道,但是肃阳今年异常寒冷,开春后直到现在气温都没有回升,却干冷彻骨。
她不懂什么种植技术,对这方面的知识约等于零,可也知道如今天气继续寒冷下去,那乡民们的春种就会被耽误。
在肃阳这种西北地区,一年可以种春夏两麦,或者是一季干稻,如果春天的时候,耽误了下种,那靠夏麦是绝对不可能养活一家老小的。
更何况,这种诡异的天气之下,夏麦能不能种上,也是不可知的。
到时候来个洪灾旱灾,这一年就算是颗粒无收,全完蛋了。
她默默的思虑了良久,林大妮一边忙着手上的活计,一边有些担忧的观察着小酒。
这孩子一向大大咧咧无忧无虑的,今天怎么看着有些忧愁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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