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看着眼前已经被江水泡得皮肤发青的肿胀尸体,脸色阴沉难看,背负在后的双手紧紧攥拳。
而在尸体一旁,则是两侧脸颊满是红肿掌印的下属,泪水鼻涕止不住地往下流,整张脸估计都被打废了。
张老着实没有想到,程三五竟是这般酷辣残忍,对于跟踪在后的同僚下属,不容半点解释,直接打杀,可恨至极!
“昭阳君回来了。”此时有下属低声来报。
张老怒气冲冲地来到院内,就见程三五满身酒气,揽着那名美妓,摇摇晃晃,形容难堪。
“昭阳君,你这是什么意思?”张老强忍着要当场下令杀人的冲动,质问道:“我派去照应你的人手,被你无端杀伤。不知伱为何要这么做?”
“嗯?什么?”程三五好像听不太清,拍了拍美妓翘臀:“喂,那家伙说的啥?”
美妓醉得浑身皆软,几乎站不起来,听到这话只是傻笑道:“管他说什么?若是有谁招惹程郎君不快,将他打杀便是!”
“对!”程三五打了个酒嗝,强撑眼皮看向张老,好似清醒了几分:“哦,张老,是你啊。”
张老气得隐隐发抖:“昭阳君,你是内侍省拱辰卫的人,一言一行代表着圣人,如此胡作非为,岂不是有损陛下圣明吗?”
“多大点事!”程三五不耐烦地一挥手:“你嫖娼的时候,乐意让其他男人在旁边盯着看吗?还是说你也把那玩意儿割了?死阉狗!”
张老闻听此言,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昭阳君,这话太过分了!当年圣人尚在潜邸时,老夫便追随效命,岂能容你秽言污蔑?”
“得了吧?在我面前吹什么啊?”程三五骂道:“在内侍省办事,看得是能耐,不是看谁资历久、寿数高。你难道没想过,就是圣人嫌你聒噪多话,将你打发到江南这片太平地界?”
“你——”
张老嘴里刚迸出一个字,惊觉被道破真相,立刻压下后续言语。
当年张老被安排到安宁富庶的江南东道,看似受到重用,实则赋闲外地,远离圣人,从此再无圣眷。
要知道,当今圣人登基过程绝非一帆风水,经历几番宫变,各种明争暗斗、血腥杀戮一点也不少,许多不见得光的阴谋手段需要有人去做。
也正是这些人,成为日后内侍省权势膨胀、监察朝野的基础,包括张老在内,皆是圣人登基过程中的元从旧部。
但张老后来渐渐发现,圣人偏好以谋反罪名针对一切忤逆自己的官员,内侍省也在此过程中迅速腐化,不少人藉此机会大肆牟取私利,至于栽赃嫁祸、罗织罪名的酷吏手段,那更是一个不落。
张老担心长此以往,对圣人治理天下有害无利,因此趁一次随驾出行的机会,向圣人进言,陈述利害。
可惜圣人显然不喜此等言论,但当年圣人尚能容忍逆耳忠言,没有追究。
而冯公公在此事过后,立刻将张老安排到江南东道,也算是为了保全他,免得多言生怨。
此事外人不可能知晓,内侍省不少人也认为张老能够负责监察江南东道,是一件肥差美事。但心中感想如何,只有张老自己清楚。
如今内侍省中,连程三五这种人渣败类也能身居高位、肆意妄为,让张老过去种种不安预想得到印证,如果再不动作,未来天下恐生大乱。
圣人心性如何,张老是清楚的,他才智高绝、天赋异禀,不论学什么都比别人快,但也养成了几分骄纵性情。早年间或许还能加以限制,可随着年岁渐长,这种骄纵怕是无人能抑,甚至有许多弄臣刻意迎奉,助长其势。
张老过去几次上奏请求返回长安,奈何都被冯公公拒绝。自那时起他便清楚,劝谏已无用处,内侍省本身也已经长成庞然大物,现状绝对不是几句劝谏就能改变的。
既然如此,那便从根子上拔除这颗毒瘤,将这些鹰犬帮凶直接消灭,用鲜血与死亡来唤醒人心!
按捺心中愤恨,张老很清楚,眼下还不是跟程三五撕破脸皮的时候,只得沉声道:
“昭阳君这段日子最好不要随意外出,老夫已经派人与逆党暗中沟通,不过多时便能安排昭阳君潜入内中。”
“行了行了,等你安排好再来找我!”程三五打着哈欠说:“老子困死了,先去补觉,没啥大事别来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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