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她毫不镇静地嚷着:“十足的笨蛋!波莱可是卡拉训练的‘超大马力的汽车’,而他们却甚至不听我说,德比说:‘你的间谍都是躲在床底下看见的。’普溪说……”她模仿苏格兰土腔说:“‘灯夫组人手不够,’没有多余的人可以浪费。’浪费你个头!”她又哭起来了。“可怜的乔治。”她一直说:“可怜的乔治!你想帮忙,但你又能做些什么?你自己也已经下台了。哦,乔治,别和莱肯混在一起,请你不要再搞了。”
他温和地又引导她回来谈波莱可的话题,以及她为何肯定他是卡拉的人,也就是卡拉那所特种学校的毕业生。
“那天是阵亡将士纪念日,”她啜泣着说:“我们拍到他挂满勋章的照片——我们当然拍到了。”
又回到第一年,她和波莱可的七年恋爱的第一年。奇怪的是,她说,从他一抵达她就注意到他了:“嗨,苏联佬,我要和你寻寻开心。”
她为什么那样想,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他自满的态度,也许是他走路时那种大刺刺的样子,象在阅兵场跨步:“象个钮扣一样坚硬,全身都充满军人气概。”或者也许是他生活的方式:“他在伦敦选了一幢连灯夫都无法靠近其方圆五十公尺以内的房子。”也或者是因为他的工作:“大使馆内已经有三个文化专员。其中两个是间谍,第三个所要做的,只是用马车把花载到高门墓地去。”
她有点头昏,所以他陪着她起身走走,当她颠踬欲倒时,还得承受她全身的重量。总之,她说,最初艾德比同意将波莱可列在一级名单上,并且让灯夫随意选日子去监视他,每个月去监视他十二天,但每次他们跟踪他时,他都和雪花一样纯洁。
“老天,你说不定会以为我曾打电话告诉他说:‘波莱可,你要当心自己的一举一动,因为我让小个子德比的手下去监视你了。因此你好好固守掩饰身分,别耍花招。’”
他处理公务、演讲、到公园散步,偶尔打打网球,除了没有发糖果给小孩外,简直就是个最值得尊敬的人。虹霓鼓起余勇继续战斗,但是这场战争却注定要失败。局里斗争日烈,波莱可的名字被转到二级名单上:每隔六个月或有特殊情况才予以跟踪。六个月一次的跟踪毫无所获,三年之后他被列入“备取”名单:已深入调查,无情报价值。虹霓无法可想,几乎就要死心时,一个明朗的11月天,可爱的韩泰荻打电话给她,他在亚敦的洗衣店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波莱可终于泄了底,露出真面目来了。原来他们全都被他骗过了。
“泰荻是个老伙伴,‘马戏团’的老人,而且是个可爱的朋友,就算他九十岁我也喜欢他。他那天工作完毕正要回家时,看见苏联大使馆的车子从他身边驶过,载着三个专员去参加献花仪式。后面第二辆车也坐了三个人,其中之一便是波莱可,他身上所戴的勋章比耶诞树上的饰物还多。泰荻带着照相机跑到白厅路上去,由墓地对街拍摄他们的照片。老天,一切都对我方极为有利:天气棒极了,先前虽下过一些雨,但是午后便出现耀眼的阳光;他可以照出三百公尺外一只苍蝇的笑容。我们把相片冲洗后就看出来了:两枚英勇奖章,四枚战绩徽章。波莱可是个功业彪炳的军官,但是七年来他却从未让任何人知道。哦,我兴奋极了!我甚至不必计划该如何说服他们。‘德比,’我说——我立刻打电话给他——‘你好好听我说,你这个匈牙利臭矮子。这一回自大的虚荣心终于胜过了掩护的需要。我要你替我查明波莱可的底细,不要说什么:如果……可是之类的话。虹霓的直觉一向是正确无误的。’”
“德比怎么说呢?”
那只灰毛长耳狗发出一声苦闷的叹息,又趴下去睡觉了。
“德比?”虹霓突然变得很孤寂。“哦,小个子德比用他那死鱼般的声音对我说,现在是叶普溪当家。不是吗?处理数据来源是叶先生的事,与我无关。我立刻就知道有什么事不对劲,但是我还以为是德比搞鬼。”她静了下来。“见鬼的炉火,”她不高兴地说:“才一转身,就熄灭了。”她已失去兴趣了。“后来怎么回事你知道了。报告送到普溪那里去,‘那又怎样?’普溪说:‘波莱可曾在苏联军方待过。那是全球最大的军团,不见得每个当过兵的人都是卡拉手下的情报员。’真有趣,竟然指控我说的是不科学的推论。‘谁说的?’我对他说。‘这根本不是推论,’他说:‘是归纳。’‘我亲爱的普溪,无论你这些名词是哪里学来的,听你说起来都象个恶劣的医生或什么的。’我的天,他气坏了!不过为了安抚我,德比还是派人去盯波莱可,结果什么也没发现。‘搜他的房子,’我说:‘他的车子,及一切东西!设个圈套,掀出他的底牌,派人去窃听他的电适!假装弄错了事情,请他来谈话。任何行动都可以,但是看在上帝的分上,一定要采取行动!因为波莱可确实是一只在英国活动的鼹鼠!’所以普溪就召见我,态度傲慢极了。又是苏格兰土腔:‘波莱可的事你别再插手了。你必须将他逐出你那蠢女人的心,明白吗?你和你那个该死的姓波的家伙,已经变成惹人讨厌的一对了。别管了!’接着是一封措辞极不客气的信。‘我们谈过,你也同意退休……’还有一份影印本送给那头母牛。我在底下写着,‘谈过但是不曾同意。’把信又寄回去给他。”她又模仿士官长的声音说:“‘你已经渐渐失去你的均衡感了,虹霓,应该返回现实世界了。’”
虹霓已醉,砰然坐在她的酒杯上。她的眼睛闭着,头不断地垂向一侧。
“哦,上帝,”她低声说着,又醒了过来:“哦,我的上帝!”
“波莱可有没有助手?”乔治问。
“为什么要有?他是个文化秃鹰,文化秃鹰不需要助手。”
“寇玛罗在东京就有一个,你说的。”
“寇玛罗是军人。”她阴沉地说。
“波莱可也是,你看过他的勋章。”
他执着她的手等她开口。兔子雷平,她说,大使馆的职员兼司机,是个蠢材。最初她摸不清他的来路,她怀疑他原名大概叫埃洛,但是却无法证实,而且也没有人肯协助她。兔子雷平一天到晚在伦敦逛来逛去,偷瞄女孩子。又不敢跟她们说话。但她逐渐看出端倪来了,波莱可开招待会时,雷平帮忙倒饮料,波莱可半夜接到电话时,半个小时后,雷平就出现了,可能是去译电报的。波莱可飞回莫斯科时,兔子雷平便搬进大使馆并睡在那儿,直到他回来。“他是去代替波莱可的。”虹霓坚定地说:“太明显了。”
“你在报告里也写了这件事?”
“那当然。”
“结果呢?”
“虹霓被炒了鱿鱼,雷平回家了。”虹霓吱吱嘎嘎笑了起来。“几个星期后,裴杰岷肩部中枪,乔治·斯迈利勒令退休,而老总……”她打了个哈欠。“嘿,呵,”她说:“太平无事的日子突然崩溃了。是我惹出来的吗,乔治?”
炉火已经完全熄了。楼上不知哪里传来一声砰然巨响,也许是珍娜和她的爱人。虹霓开始哼起歌来,并且随着摇动身子。
他待在那儿,想使她快活些。他让她继续喝酒,最后酒精终于使她畅快起来。
“来吧,”她说:“我给你看我那些卖命赚来的勋章。”
又一次盛宴。她的勋章都放在一只磨损的小皮箱里,乔治必须把这只皮箱由床底下拉出来。先是一个放在盒子里的真正的勋章,及一张打字的奖状,用工作化名称呼她为赛虹彤,并说明她的名字被列入首相的名单中。
“因为虹霓是个好女孩。”她解释道,把脸颊贴在他的颊上。“而且她爱每一个可爱的好男孩。”
而后是“马戏团”旧日团员的照片:虹霓在战时穿着皇家海军妇女服务队的制服,站在贾博第和老学者穆格努的身边。这张照片是在英格兰的某处所摄;虹霓和站在她两旁的韩彼尔及裴杰岷的合照,男士们穿着板球服装,三个人看起来都“笑逐颜开”(这是虹霓的形容词)。那是在沙瑞特的夏季训练营拍摄的,他们背后有宽广的球场,绿草如茵、阳光明媚,球门迎光闪耀。接着是一面巨大的放大镜,镜片上刻着签字:洛伊、普溪、德比及其它好友合赠,“致虹霓以爱,且永不说再见!”
最后,是彼尔亲自动手做的特别礼物:一幅虹霓躺在肯辛顿花园上,手持望远镜监视苏联大使馆的漫画:“以爱及深刻的回忆,致亲爱的虹霓。”
“这儿的人还记得他,你知道。”她说:“黄金般的男儿,教堂的休息室还有几幅他的画;他们常常把那些画挂出来。那天在高地上,梁基礼还叫住我,问我有没有彼尔的消息?我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有?没有?梁基礼的妹妹是不是还在管理安全屋,你知道吗?”乔治不知道。“‘我们怀念他杰出的才能。’基礼说:‘现在已培养不出这样的人才了。’在阴影中基礼看起来怕不象有一百零八岁了。他说在‘帝国’变成一个肮脏的名词以前,他曾经教过彼尔现代史。然后他也问起了杰岷。‘他的好朋友——我们可以这么说,哼哼,哼哼。’你向来都不喜欢彼尔吧,对不对?”虹霓含糊地往下说,一面把所有的东西都收进塑料袋内或用布卷起。“我从不知道那是因为你嫉妒他,还是他嫉妒你。他太有魅力了,我想、而你一向不相信人的外表,当然,女士例外。”
“亲爱的虹霓,别胡说了。”乔治自卫地反驳道:“彼尔和我是很好的朋友,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没什么。”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说过什么。“我听说他曾经和安妮在公园里散步,如此而已。他不是她的表哥什么的吗?我一直都认为你们两人应该处得很好才对,你和彼尔,如果你们两人能合作的话那该多好,你们会将从前的精神又带回来,而不是那个苏格兰蠢材。彼尔重建亚瑟王宫……”她又鼓起戏话般的微笑,“而乔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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