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城。凤鸣大街。吴家米铺。掌柜吴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里越来越慌。每个月的今天都是英娘进城买米的日子,可现在天都快黑了,也没见她过来。吴凉跟英娘从小就认识了,他一直都期盼着长大后能娶她为妻,可惜后来家中出了变故,他不得不离开,而她也嫁为人妻,两人慢慢就失去了联系。后来再次见面,他仍孤身一人,而她则成了丧夫的寡妇,单独带着一个女儿生活。吴凉的心思又活了起来,而他也能感觉到,英娘对他也是有意的。可他几次试探地提出要照顾她们母女,却都被英娘给岔开了……他有些无奈,与她约定,每月的今日英娘进城采买的时候,都要来这里见他一面。天已经完全黑了,早已过了两人约定的时间,吴凉锁了店门,准备出城去看看。一转身,就看到一个人站在他身后。吴掌柜面色一喜。“英娘,你今天怎么……”话没说完,就发现来人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等待的那个人,忙改了口:“姑娘,你找谁?”
“我找五两。”
话音刚落,云端就看到那掌柜的身子晃了晃,脸色更变了又变。“五两”是小时候英娘对他的昵称。吴凉的眼睛有些湿润,他哑声对云端说:“你跟我来!”
云端跟着吴掌柜来到了他的住处,一个不算太大,却很幽静的小院。“她走之前可有留下什么话?”
吴掌柜倒了一杯水握在手中,带着些颤音。“让我为她办一件事,然后让我来找你。”
吴掌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进了里屋,许久之后才拿着一个光滑的木盒走了回来。“这个是她很早以前放在我这里的,她说若是有一天她死了,才能拿出来看。”
吴掌柜抚摸着木盒,像是抚摸着恋人的脸一样温柔。虽然不舍,他还是把木盒递给了云端。“既然她留了话,那就由你来打开吧。”
云端接过木盒,小心地打开。木盒里是一封信和一条泛黄了帕子。帕子上应该是绣了一首诗,只不过有些句子被拆掉了,余下的只剩下了两句:“……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云端放下帕子,拆了信封。看完了张氏留下的信,云端的心有些沉重。张氏在信中说,她今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要尚皋亲自写一纸休书给她,还她一个自由。张氏十五岁嫁给了尚皋,婚后夫妻俩琴瑟和鸣,一年后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取名尚云端。只可惜女儿刚满周岁,尚皋就被迫应召上了战场,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回来的只有他牺牲的战报。张氏虽然伤心欲绝,但为了女儿,她不得不走出了悲痛,开始为了母女俩的生计奔波。直到有一天,她在凤城看到了那个让她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熟悉身影……尚皋!看到尚皋,张氏满心欢喜,她以为是战报送错了,她的丈夫尚皋回来了。可是,当她看到尚皋含着笑,温柔地把一个跟她的云端差不多大小的女孩放在肩头,并回头揽住了一个女人的肩时,她顿时如坠冰窖。鬼使神差的,她跟着他们到了衙门,才知道他在办理路引。知道了她的丈夫尚皋竟然要带着另一个女人和孩子一起去都城。那一刻张氏恨不得自己是瞎了,从不曾看到过这一幕。张氏不甘心,她冲了出去,抓住了尚皋想要质问。看到张氏,尚皋大惊失色,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在她发出质问之前,先是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然后粗暴地捂住了她的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而后他温柔地向那个女子说:“你带着女儿去客栈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等拖着张氏到了僻静无人处,尚皋突然向她跪了下来。一边不停地扇自己巴掌,一边苦苦哀求:“……英娘,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和女儿,但那孩子的父亲是为了救我而死,她们母女俩无依无靠,我、我不能不管她们……”“那我呢?我们的女儿呢?谁来管?”
张氏的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她问得歇斯底里,为了别人的妻女,就可以置自己的妻女于不顾吗?她用力地撕打着尚皋。尚皋没有反驳,任由张氏打骂。“英娘,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你放心,等将来我死了,一定跟你合葬在一起,我永远都是你的丈夫。”
张氏被尚皋的话震惊了,她没想到自己同床共枕的丈夫,竟然是这么自私卑劣的一个人。如果她不知道丈夫还活着,或许她会带着两人曾经美好的回忆为他守一生,可如今,一切美好都像是幻象,全被戳破了,两人之间只剩下了满目疮痍,再没有往日的美好。“你给我一纸休书吧,从此以后,我们各不相干,你既然为了别人背弃了我和女儿,从此以后我们便再也没有关系了。”
“不可能,英娘,这不可能,我说过,等将来……,我们是要合葬在一起的!”
“呸!你休想!”
与他合葬?张氏冷笑,这人是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她现在看他一眼,就觉得脏了眼睛!“你最好老老实实地给我休书,不然我这就去衙门,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离开凤城去都城。”
尚皋眼神挣扎地看了看张氏,倏地一个手刀下去,张氏便失去了知觉。等张氏再度醒来,一切都已成定局……尚皋早已带着那对母女去了都城,她也被人看了起来,尚乂那个畜生就是尚皋的狗,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她也早就知道尚乂那畜生是个真武修者,为了不连累吴凉,她一直不敢回应他的感情。她想要去都城找尚皋要休书,但她办不了路引,出不了凤城地界,最让她感到绝望的是,她的女儿云端不知为何中了毒,日日受着折磨……她怀疑女儿的毒,与尚皋脱不了干系!张氏恨尚皋,其他的仇恨她可以放下,但对女儿下毒这件事,她到死都难以释怀。而她最意难平的,便是没能与尚皋那个卑鄙小人摆脱关系,到死还要背负着“尚张氏”这个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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