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权位实在是件让人迷恋的东西,从前拿他当布景板的官员争相讨好,从前不会正眼瞧他的美人殷殷切切,连他是不是男人都不在乎,只想靠上他这条船,从此富贵荣华。
&esp;&esp;若换了一个人,为了这个迷失自己都有可能,但他不会,他经历的东西比眼前的浮华多太多,他看得也比别人更远一点,他知道站在这个位置就如同站在一片薄冰上,稍有动作,天下共伐。而且他也并不是很喜欢被人追捧,更不喜欢什么美人瘦马。
&esp;&esp;男人追逐美丽的女人,这是天性,可他的天性早就被扼杀在冰冷皇宫中,何况他已经有了想要同甘共苦的人。
&esp;&esp;千百次重复的更衣动作,从防备到拘谨再到平常,八年的时间,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他和宝儿都有默契地守住了最后一道底线。
&esp;&esp;取下发冠,青丝散落,长青微微俯身在宝儿额间亲了一下,躺在她身侧。
&esp;&esp;就这样吧,谁也不会背叛谁,谁也不会伤害谁,一生一世相对而食,比那寻常人家夫妻,又能少什么?
&esp;&esp;只在扬州府衙住了一夜,隔日扬州知府连连劝说也没能让长青留下再住些日子,更没机会把真正的爱女送出去,反倒被家里的母老虎知道了养瘦马的事情,揪着耳朵从府衙一路骂到大街。
&esp;&esp;水路比陆路快得多,江承已经在苏州行宫住了好几天,苏州出美人,江承也图个新鲜,连着宠幸了几个新人,不得不说还是燕嫔更得他欢心一些,在他眼里,女人脱了衣裙身子都是一样的,区别在于谁的花样多,谁的胆子更大一点,在这一点上,出身低微的燕嫔就很能放开。
&esp;&esp;只是燕嫔这几日不肯穿男装,江承起初感觉不错,时日一长就开始索然无味起来,燕嫔身边的宫人劝她,然而燕嫔就像铁了心似的要和江承作对,日日穿着轻薄夏裳,云鬓高绾,金珠玉饰。
&esp;&esp;江承就有些发恼,偏偏这次跟着下江南的妃嫔投其所好装扮成男儿模样,一个比一个不堪入眼,江承想起以前燕嫔扮的姬威,那英气如同虎豹的眼神,那嗜血的桀骜笑容,那凛然的剑舞,那被逼得急了才会发出的呼喝……犹如百爪挠心。
&esp;&esp;一把推开身上柔柔弱弱的男装妃嫔,江承烦躁极了,他不想要这些柔顺的小猫小兔,他要的是那种征服虎豹的快意,就算不是虎豹,像长青那样,像长青那样……
&esp;&esp;还没来得及深想,外间乐声悄然响起,一个大红官服的身影走了进来,江承心头一跳,抬眼看去,见是穿了厂督衣裳的燕嫔。
&esp;&esp;燕嫔戴着男子发冠一点也不违和,细眉似模似样描长上挑,微青的黛色扫过眼尾,勾勒出凤眼的形状,唇瓣不知怎么点的,竟然真的点成了长青那一点薄红的轮廓,江承近乎贪婪地看着那张脸,如果燕嫔扮的姬威是需要驯服的豺狼虎豹,那她扮的长青就是一只惑人心神的狐狸,莫名高不可攀,莫名惹人追寻,前者是心上一点朱砂痣,后者是天边一抹白月光。
&esp;&esp;“臣妾是来给陛下赔罪的,都是臣妾的错,都怪臣妾这些日子心里妒嫉那些……”燕嫔拢拢衣袖,语气温柔,眼神却别样轻佻,她一句话没说完,江承一把抱起她就往内闱走去。
&esp;&esp;燕嫔抱住江承的脖子,声音转低,“陛下,可要好好的,罚奴才呀。”
&esp;&esp;日头刚刚西斜,就到了宝儿家所在的城镇附近,宝儿家在镇子上有个三进的宅子,但平时还是住在村里的祖宅,祖宅要大得多,也舒坦得多,车驾停在城镇里,随行的人都安置下,宝儿兴冲冲地拉着长青给他指点周遭的物景。
&esp;&esp;“看,那边是望仙巷,我姥姥家就住在里面,出了望仙巷再过长街,倒数
&esp;&esp;正说着话,外间传来人声,宝儿连忙上前,长青也起身,抬眼看去,见是个面相不过三十来岁的男子,相貌颇有几分书生俊气,那男子显然是匆忙赶回家来的,六月的天气,急得一头都是汗。
&esp;&esp;“哥!”宝儿欢喜地叫了一声。
&esp;&esp;王桂生简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连忙上前好好地看了看自家妹妹,好几年过去,自家妹妹长高了,也长开了,看模样完全就是一个妇人,眉眼间却还带着几分少女灵秀,一看就没怎么吃苦,让他好歹松了口气,这口气一松,就瞧见长青了。
&esp;&esp;长青本就生得俊美,在内阁待得久了,也沾染了几分久居人上的气势,不得不说,他站在王家的堂屋里头,不像来做客的,倒像是桌案上头供着的观音菩萨显露了真身,王桂生最多在考秀才的时候见过本地的县令,当下就有些被唬住。
&esp;&esp;“宝儿,这是……”王桂生犹豫了一下,没把自己的猜测明说出来,实际上他想问,你是不是在宫里过得苦了,受不住了,给人做了妾,才被放回来的。
&esp;&esp;对于这个妹妹,他是很了解的,她从小就吃不了苦,受了一丝一毫的委屈都像天塌下来一样,当初她进宫,他一连几个月睡不着,担心她冷着了,饿着了,被打了,被骂了,她要是真为了不再吃苦去给人做妾,他也是能理解的。
&esp;&esp;宝儿没看出自家兄长的想法,她红着脸瞧了一眼长青,见他笑眯眯的,胆子大了一些,拉过王桂生,小声说道:“哥,别问咯,这是你妹夫。”
&esp;&esp;王桂生差点没把话给说明白了,还是长青笑了笑,说道:“不知舅兄如何称呼?我这次带着宝儿回来,她急着回家,都没来得及准备,一点薄礼,还请舅兄笑纳。”
&esp;&esp;王桂生心思不属,顺口答了自己的名字,把长青递来的礼物放下,他现在其实更想拉着妹妹好好问个清楚,他不怕妹妹给人做妾脏了他秀才的名声,但怕妹妹受委屈。
&esp;&esp;长青适时道:“我有一些随从还在镇上,舅兄和宝儿先聊,我先失陪一会儿,把他们安置下来之后再叙。”
&esp;&esp;王桂生连连应是,等长青的身影离了自家正堂,他再也坐不住了,把宝儿拉过来,急切地说道:“刚才那个是什么人?你跟他多久了,他家里是个什么情况?无媒无聘的,你做妾都不是良家妾啊!我的亲妹妹哎!你怎么连封信都没有,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宫里再苦,银子都打点不出个清闲的活计?娘不是给你留了五十两银子吗?二姑呢?二姑都不管你的吗?”
&esp;&esp;他不说话就罢了,一说话就是突突突一长串,宝儿险些都没听过来,等听明白了,火气就上来了,气恼道:“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也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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