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红升其实早就觉出了事情的不对,谁挨打了也不会在眼底出现一丝希冀的光芒,直觉告诉他,曹刚绝对要比山里的野猪聪明,不可能一点后手不都不留。
于是将计就计的他虽然对于唐佳佳倔强的想要离开宿舍而无可奈何,但出了门口就告诉唐佳佳回去帮她拿衣服。
而唐佳佳也是一愣,脸色微微一红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外面穿的还是粉色的半截袖。
回到房间的潘红升恰好看到曹刚的目光朝着窗台的方向看去,随后风一样的跑了过去,看着摆放在那的一小台摄像机,嘿嘿一笑就踹在了自己怀里,临走还不忘了把掉在地上的唐佳佳的校服外套捡起来。
门外,看着唐佳佳一脸凄迷的样子,潘红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懦弱?”两人并没有回班,可能是因为心情实在不太好的关系,都选择了朝着操场走去。
“没有,我觉得你很坚强!”潘红升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
微微一阵错愕,唐佳佳好像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轻笑着,但眼角却掩不住的流着泪,看得潘红升心都碎了。
“为什么你觉得我坚强?你知道么?自从爸爸死后,再也没人说过我坚强了。”看着比自己稍稍高出一点的潘红升,一张清稚的脸上却带着几分老成,唐佳佳盯着对方的眼睛问道。
“因为你失去了父亲还能坚强的每天活下来,活在世界上的,没有一个是懦弱的人。”潘红升笑了,很灿烂很阳光,不过这句饱含哲理的话却是从老爷子那里盗用的。
听着潘红升的话,唐佳佳微微一愣,随后笑了,好像花一样的看着潘红升说道:“你知道么?我以前胆子很大,但后来爸爸告诉我,他要走了,让我别惹事,什么时候都要学会忍耐,即便是在公交上遇到怪大叔,即便是被学校的坏孩子堵着不让回家,即便是……”
“够了!”潘红升不耐烦的打断了唐佳佳的话,一张脸比之前进入曹刚宿舍还要沉,还要扭曲。
而唐佳佳反而不再是一脸倔强的样子,变得恬静,好像山间的野百合一样,透着幽香和与世无争的高雅。
“其实我什么都明白,但是因为爸爸的话让我变得什么都不敢,不敢去抗拒,不为别的,因为爸爸还说过一句话,不管做什么事,要想想你的妈妈!”
唐佳佳看着天空,露出一丝凄婉的笑容好似自言自语一般:“现在的我,为了妈妈活着,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活下去的信念,社会就是洪水猛兽,不管我再怎么挣扎,终究逃脱不了被蚕食的命运!”
听着唐佳佳的话,潘红升突然打了个冷颤,眼前这个女孩竟然将这个社会看的比自己还要透彻,还要淡泊。
“唐佳佳,可能家人的去世对你造成的打击很大,但是你是他们生命的延续,他们都希望你活的很好!”潘红升努力挤出一张笑容去开导唐佳佳,却没想到直接触怒了唐佳佳最敏锐的一根神经。
“活的很好?”唐佳佳平淡的说道:“我活的好么?如果活的好我会活下去,可你现在也看到了,即便是你得罪了人,都有人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头上!”
唐佳佳这句话说的很让潘红升过意不去,不过这也是事实,整个学校里像唐佳佳这种例子太少了,大部分都是贵族子女,极少一部分才是平常家庭的孩子,而她这种大起大落后,基本只能保持小康却还要在贵族学校上学的孩子太少了。
“你别这么大压力,最起码……”潘红升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千万个都是自己的不是,就算现在浑身上下都是嘴也讲不清楚了,毕竟事实摆在那里。
“最起码什么?”红着眼眶,唐佳佳一双眼睛好像能看穿潘红升内心一样,强烈的目光即便是他都不得不去避让。
自嘲的一笑,唐佳佳说道:“我知道你想保护我,但是你能保护我多久?一年?一年以后呢?”
“一年以后我可以继续保护你!”潘红升冷静的说道,这句话他并不需要思考,现如今保护两个小丫头不是照样过的很好么,而且天知道一年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我不需要!”摇了摇头,唐佳佳坚决的拒绝了潘红升的帮助,随后自言自语说道:“今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爸爸也说要一辈子保护妈妈,可结果呢?留下我们两个人,前脚被收保护费,后脚遇到警察还要免费吃喝,一个月下来能攒下多少?你知道吗?别人的妈妈看上去像三十的,而我妈妈,看上去像五十的!”
一个单亲孩子,在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往日的光环,失去了年轻的母亲,失去了所有的靠山,剩下的只是数不尽的坎坷和黑漆漆的未来,唐佳佳早就崩溃了。
伪装只能隐藏自己的委屈,却不能过滤自己的悲伤!
说着,唐佳佳再次呜咽着哭了,长叹了一口气,潘红升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却没说话。
“啊!”
就在潘红升将手臂收回,目光转向天空时,唐佳佳突然一把抓住潘红升的手,对着手腕狠狠的咬了一口,鲜血瞬间殷了出来。
转过头看着唐佳佳,潘红升刚想说话却被唐佳佳抢了白:“我不要求你永远保护我,什么时候这个印消失了,什么时候你就可以离开我了。”
唐佳佳笑着说道:“之前的事什么都没生,只要你记住就好了!”
这是潘红升第一次看见唐佳佳自内心的笑,好像小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一样,笑容中充斥着满足。
看着手臂上的血印,潘红升没说话,反而再次抬起手拍了拍唐佳佳的脑袋,转过头径直朝着宿舍走去。
他需要冷静一下了,自己一时的冲动换来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潘红升后悔么?不,他不后悔。
毕竟他他了解了一个女孩,一个内心满是故事的女孩,更走进了这个女孩的内心。
轻轻看着被咬的血印的手臂,带着唇齿的芳香,潘红升笑了笑,对着之前的位置再次咬了一口,比唐佳佳咬的还狠,流的血还要多。
“这个伤口,永远都会流血……”喃喃自语的说着,潘红升径直回到了教室,却没现不远处,唐佳佳在看到潘红升这一幕时,捂住嘴巴无声流泪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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