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年X月X日晴
迈过了摄影机的坎儿,我也有连续两场戏一次就过了!
X年X月X日阴
孔星河确诊了。
我现在躺在床上,手和脚都还在痛,但孔星河只会比我更痛,我摔下去的时候有垫子,胳膊和腿上还有护腕和护膝,孔星河什么都没有。他连心理准备都没有。
导演一喊“CUT”,我还可以爬起来,孔星河却没有办法支撑到学校了。
***
九月中旬,《稳定结构》的拍摄进度进展到了孔星河的病确诊。渐冻症是无法治愈的绝症,一切药物和治疗手段仿佛都只是安慰剂,孔星河要求提前出院,严飞同意了。
盛野刚学会了骑单车,就又要学着拄拐杖了。
好在对孔星河来说,拄拐杖也是全然陌生的体验,没有人会再举着喇叭骂他拄得笨手笨脚了。
因为孔星河就是这样笨手笨脚地,拄着拐杖偷偷跟在严飞的身后,跟了他一条街,又一条街。
这一场戏拍的是严飞等孔星河睡着后,一个人从住院部离开,他或许只是想出去透口气,可走着走着就越走越远。盛野望着谭阵的背影,他走在人群中,高大得扎眼,也沉默得扎眼,四周围似乎没有什么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就这样麻木地随波逐流,像是期望被哪一波人潮带走。
孔星河应该也能感受到这一刻严飞的心情吧,不管严飞在医院里表现得多么镇静,不管在孔星河面前他如何熟练地扮演那个靠得住的哥哥,当他独自一人时,他也只想从那个令人窒息的医院逃走。
要是当年严飞不知道在福利院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要是他没有兴起想去看一眼这个弟弟,就看一眼的念头,他本该是自由的。一个形同陌生人的弟弟,他根本没有义务照拂,在他自己都还称不上是一个大人的时候。哪怕这一刻他从医院逃走,从那栋筒子楼逃走,再不回来,他也是无罪的。
但盛野和孔星河都知道,他不会走的。
行道树的树叶还茂密着,但已经是最后的繁茂了,再听不到日夜不断的蝉鸣。夏天快要过去了。
盛野拄着拐杖远远地跟在谭阵后面,忽然听到介导喊了一声“CUT”。
他猛一下从情绪中抽离出来,以为是自己哪里演得不对,毕竟谭阵是极少NG的,却没想到这次大喇叭里出现的名字是谭阵。
“谭阵你怎么搞的?你等他干什么?”介平安暴躁地喊,“你不知道他在跟着你!你走你自己的啊!”
盛野有些诧异地看向前方的谭阵,看到谭阵沉默地点了点头。
介平安要求这条要一镜到底,分别有两台摄影机跟着他们,这一场的群演特别多,他们NG群演也要跟着一遍遍地重走,但一镜到底本来就难拍,更何况是一前一后两个镜头要呼应的一镜到底,第二次他们又被喊卡了。
“盛野!”
盛野被介平安的大嗓门喊得一个激灵。
“你只有一条腿能走!一条腿!你这么健步如飞你干脆把拐杖扔了!”
盛野朝根本听不见他说话的导演机位的方向连说了两声“对不起”,羞愧难当,抬头时却发现谭阵在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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