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正屋,看见猴子正铺着个褥子,无聊的躺在炕上,却不见孟大爷的影子。
猴子见是我们来了,眼睛瞪的溜圆,好像不相信似的,揉了揉眼睛,看清真的是我们后,呲牙咧嘴的爬了起来,冲我们嘿嘿的傻笑。
我把给他买的东西推到他跟前,让他先吃着,然后才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受伤了。
猴子看着眼前的小食品,眼巴巴的,但是没有吃,听到我问他话,这才对我们说:“前两天,我和三驴子还有小贺去‘韭菜地’整‘酸沫浆’吃,后来到旁边的‘局寨子’玩,一不小心掉到菜窖里,崴了脚,走不了道了。”
“‘酸沫浆’?”柳叶不解的冲我和大牙眨了眨眼睛。好像没有听说过这是什么东西。
我冲柳叶笑了笑,告诉她,“酸沫浆”是我们这边的叫法,其实是长在野地上的一种草,嚼起来酸酸的,生津止渴,农村也没有啥吃的,小时候每到这时候,春暖花开了,都是几个人一伙到荒甸子上找各种野菜吃。
野地里除了苣茉菜和婆婆丁这些可以挖回家当菜吃的野菜外,还有一些可以当成零食,什么山姑娘,山葡葡,野小葱啥的,但“酸沫浆”是大家公认的最好吃的,开胃止渴,也只有开春这一阵比较嫩,汁也多,过了这个季节,就老了,干巴巴的,也没法吃了。
柳叶听我说的很是新鲜,看那眼神对这种野菜很是向往。恨不得也去找几棵去尝尝。其实这种野菜现在再吃未必有我形容的那么可口,只不过小时候对这个印象太深了,一提起来至今都是满嘴流酸水。
大牙拍了拍猴子的脑袋:“猴子,你们去的那‘韭菜地’在哪嘎儿啊?什么‘局寨子’啊?咋还整出地窖来了?”一边问着,大牙一边摸出袋薯片,撕开后直接递给了猴子。
猴子接过薯片,一边“喀吧、喀吧”的吃着,一边告诉我们,“韭菜地”是村东头五里地左右,是块荒甸子,甸子上有两个坟包。听说是以前有个老头和老太太在那里住。后来死了之后就埋在那里,活着的时候,老头和老太太在园子里种了很多韭菜,死后,这块地没有人耕种,后来这块荒甸子就被叫做“韭菜地”。
而这块地能有他家的院子那么大,四周都是苞米地,里面每年都长很多的酸沫浆,他们年年都去那里采酸沫浆吃。“局寨子”就在韭菜地不远的地方,在一个土岭子上,里面都是些破墙碎瓦,地方不小,不知道是干啥的。
我们正和猴子聊着,院门一开,孟大爷给猴子抓药回来了。
刚一进屋,见我们几个坐在屋里,一下子有些愣住了,过了好一阵才醒过神来,一个劲的问我们咋过来了。我们告诉他是来找古大叔有点事,听说猴子受伤了,才过来看看。
孟大爷一摆手:“看啥看,半大小子没个老实气儿,瞎淘,脚崴了,去村里卫生所看了,吃点红药就行了。”
大牙看了看猴子的脚,脚面上肿了一个很大的包,大牙用手不断的按了按,不断询问猴子的感觉,神情俨然换了一个人一样,没有一点平时嘻哈的样子,过了半天,大牙把才猴子的脚放下,冲孟大爷笑了笑:“大爷,没啥事,没伤到骨头,我以前知道个偏方。我告诉你,你去抓点药,用纱布袋装上,然后开水煮开后,热敷脚面,几天就消肿了。”
孟大爷一听大牙这么说,顿时喜出望外,一个劲的说谢谢。
大牙冲孟大爷一摆手:“大爷,你这是磕碜我啊吧?咱爷俩说这个就没意思了,你供我顿饭就行了。”
孟大爷眼睛一瞪:“你就是不说,大爷也不能让你们走,住两天再说,刚开春,园子里的菜都下来了,吃个新鲜,肯定没有化肥,用你们城里人的话说肯定是‘绿色食品’。”
我们也被孟大爷这一席话逗乐了。这段时间没少在孟大爷家里待着,俨然把这里当成了家一样,很随便,也没有推辞,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吃过中午饭再走也不迟。
离中午做饭的时间还早,就聊到了“局寨子”的事情上。
老古头一听到我们询问“局寨子”,瞪着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我们,然后摇了摇头说:“这些事啊,陈芝麻、乱谷子了,多少年了,估计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那里解放前住过一伙土匪,好像叫什么‘东北大局’的,那家伙可老横了,后来和共产党对着干,解放前不久的时候,这伙土匪被八路军用机关枪、六○炮给打散了。这个破寨子是他们以前的一个据点,住过一段时间就全撤走了,以前还能捡到些子弹壳啥的,现在啥也没有了。”
大牙听完后,盯着老孟头眼睛眨都不眨:“大爷,你说啥,‘东北大局’?”
老孟头被大牙瞅得也是一头雾水,愣眉愣眼的点了点头。
大牙这才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唾沫,看了看我和柳叶,笑了笑:“‘东北大局’知道不?当时可是咱四平人最多、势力最大的土匪团伙,黑道上的‘扛把子’啊!”
大牙他爷爷解放前就四处倒腾药材,做些小本生意,给县城里警察厅开过药方子,上过山寨给“胡子”号过脉,也是我们村里的传奇人物之一。想当年,他爷爷经常背着手,拄着根木头棒子,坐在树底下给我们这帮小孩儿讲故事,教我们说“江湖话”,讲土匪杀人的故事。
听村里人说,那老爷子当年也是满嘴黑话,黑白通吃,混得开。所以大牙知道这些土匪的匪号,我倒不意外,估计也是听他爷爷给他讲的。
见我和柳叶不知道,大牙嘿嘿一笑,得意的点上支烟,这才慢慢的给我们讲了讲“东北大局”这伙土匪的底细。
“东北大局”这股土匪,大掌柜的叫董文廷,当年三十多岁,他办事说话有些愣头愣脑,人又莽撞,都叫他“董大愣”,这家伙一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日本鬼子投降后,东北的政权大多都归属了共产党,而这董大愣纠集了一伙人暗地“起局”, 野心很大,想要独占东北,所以匪号就叫“东北大局”。为了讨好国民党,他们声称是“东北军”,挂起了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
这董大愣一方面采用封官加冕进行招抚,另一方面火拼争斗吞并地盘,把四平周边所有的匪股基本上都招到了门下。短短不长时间,“东北大局”的匪徒就发展到了二百多人,全部配枪,还有火炮,战斗力极强,成为这片地区中势力最强的匪股,黑道中横行。
大牙讲得精彩,我和柳叶也觉得新鲜,目不转睛,听得津津有味。
不经意斜眼瞥了一眼老孟头,空然发现这老孟头的神情有些古怪,眼神竟然有些不一样了。
第二卷 叶赫诅咒 第二十五章 四梁八柱
老孟头推掉了我递过去的烟卷。说是抽这个没有劲儿,而是从炕头拿过烟笸箩,很麻利的卷了一支旱烟,点着火后,狠狠的吸了一口,等到这口烟又吐出后,基本上屋子里就像下了层雾一样,有些影影绰绰了。
老孟头看了看大牙,点了点头:“大侄子也不简单啊,这些老事恐怕知道的没有多少人了,你这么年轻,竟然也知道这些底细,到底是文化人啊。”
我正端着杯子喝水,喝老孟头这一说,好悬没把水喷出来,赶紧伸了伸脖子,咽了两口唾沫,总算是给压下去了。原来在这老孟头眼中,知道这事也算是有文化,真要是有文化的有几个人会对这些匪事有兴趣呢?我和柳叶都强忍住乐,继续听老孟头往下说。
老孟头吧嗒吧嗒的抽着烟。眯着眼睛问大牙这事是听谁说的。
大牙只好如实相告,说是他爷爷解放前是做小本生意的,走江湖路,吃江湖饭,所以这些绿林上的事多少也知道一些,是他爷爷讲给他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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