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轻生?”
“是的。”
温妮沉沉点头。一缕头发从前额散落下来,显得她更加苍老憔悴。
“我在荆棘庄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在梦里度过的。”
温妮把手叠在裙子上,目光涣散,像是在走神:
“那天之后,他又给我注射了病毒。然后,醒过来,吃个饭,洗漱……然后又是注射。差不多,一共有三年吧。”
她的眼睛里泪光闪闪:“你能想象吗?我在梦里,活了三年。”
窗外已经黑透。昏黄灯光下,温妮头上绑着绷带,躺在卧室里。
灯光黯淡,她比灯光更黯淡。眼眶深陷,整个人骨瘦如柴,完全是一幅病鬼的模样。被子底下看不见起伏,仿佛一张废纸。
利文斯手忙脚乱地给她配药剂,递到嘴边吹,吹了又扶她起来喝。温妮熟练地把头一偏,药水就撒在了被子上。
她从上个月开始绝食。
清醒的时候水米不进,一天天地消瘦。利文斯没办法,只能续命般地注射病毒,让她沉睡不醒。
梦里,她望着高大穿衣镜里,自己那美丽姣好的面容,忽然有一阵心酸。
抬手摸自己的脸,她想,原来他喜欢这样的我。
可是现实里我已经那个样子了……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温妮想,他应该快要厌烦了吧。
梦里,利文斯变着花样地给她创造乐园。
巨大的热气球载着他们飞过玫瑰花海,每一片云彩都触手可及,扯过来放嘴里就是棉花糖味道。
温妮想过自杀。从热气球上一跃而下,摔落的一瞬间,地面就变成了柔软有弹性的软糖。巨大的软糖把她密不透风地保护起来,温妮歇斯底里地挣扎吼叫,喊得撕心裂肺,可嗓子不哑,哪里都不疼。
她也想过自残。梦里她拿起水果刀割腕,刀刃触碰皮肤的一刹那便化成绚烂丝带,成为一件装饰品缠在她手臂上;她撞过墙,墙壁变成奶白色布丁,一头扎进去,满嘴都是甜的。
走投无路,她自己抠自己的眼睛,甚至准备咬断舌头。这也不行,梦里她的自虐行为无法实施。
利文斯总是会出现在她身后,那一双眼睛像钩子似的,一下看穿她的企图。然后他十分有力地环抱住她,与她接吻或跳舞。
他们的舞蹈自成一派,完全是利文斯的创造。温妮昏天黑地地活着,迎着对方滔滔的浓情蜜意,她只感到了窒息。
这一天,在短暂的清醒时分,温妮看着利文斯哼小曲走来走去。
也许窗户没关,陌生的冷空气带给她现实的气息,也同时令她精神抖擞。
温妮腾地一下跳起来,奋力撞向最近的衣柜。随着眼前一黑,她听见了利文斯的惊呼。
感受到自己被抱起来的时候,一阵钝痛自前额袭来。疼痛缓慢攀爬,取代了眩晕与麻木,这是真实的痛楚。
她有气无力地想:为什么,我还没有死。
利文斯急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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