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钱袋收起来,拎着篮子,正准备满载而归时,突然被人迎面撞了一下。
所幸力道并不大,她退了两步稳住身子,一双苍白的双手却扶上她的双臂,正是方才撞她的公子:“抱歉,可有撞伤你?”
说是扶她,那双手却箍得有几分紧,甚至若有似无地轻捏了捏,阮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挣脱开来,垂首道:“无事,谢谢公子。”
“李某方才走得急,那一下可撞得不轻,你随我到府里,请大夫看看才好。”
“这怎么好意思?不必劳烦了……”
“不劳烦,看看清楚的好。”
眼看着李公子的手伸过来,欲抓住她的手臂,阮墨暗叫不好,闪身一避开,回头便朝着人渐渐多起来的市集叫了一声:“相公,我在这儿!”
相公?
李公子愣神片刻,因着她未挽妇人髻,看着姿容娇嫩清纯,身形纤细,还以为是哪家姑娘……人呢?
待他回过神,阮墨早已趁机钻入人群之中,逃出了他的视线,绕另一条路离开了小镇。
“呼,呼,好险……”她提着裙角跑了一路,直到远远看见“落云村”的石牌,才缓下脚步喘气。
张开手心,里头正躺着阿棠送她的草编手镯……断了。
“哎……一会儿编回去吧,不然阿棠该伤心了。”
阮墨将手镯放回怀里,提起篮子朝着村口走去。
但她万万不曾料到,一进门,迎接她的却是嚎啕大哭的阿棠……和一个倒在地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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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与小寡妇(六)
屋内并不算凌乱,除了一张被踢倒的圆凳以外,一切都与离开前别无二致。
高大的男人趴伏在地昏迷不醒,侧偏的脸上尚算干净,并无伤痕,然身上的白布条却处处渗血,更有不少已然松散扯断,将那身粗麻布衣沾染得不成样子。
“……单逸尘,单逸尘!”阮墨立时丢下篮子,跪倒在地察看他的伤势,发现鼻息尚存后,微微松了口气,“阿棠你莫要哭了,快来帮我扶他回榻上。”
“呜……好,好,我来帮忙……快点呀,娘……”
阿棠胡乱抹了把眼泪,弯腰托着单逸尘的一条右腿,跟着娘亲把人连拖带拽地弄到床榻上,不用娘亲吩咐便跑到屋后,捧了一木盆清水过来,搁在桌上,然后凑到床脚,紧张兮兮地看着不省人事的男人。
阮墨给他褪了那身碍事的衣物,先在他身上各处摸索一番,并未发现断骨,才开始处理他身上的新旧伤口。
原本已好了五六分的伤口全数裂开了,血珠一颗一颗不断冒出,染得布条血迹斑斑。她将缠绕在他身上的布条解下了,露出结实的麦色胸膛,锁骨下方和腰腹皆有淤青,两臂上也多了几道交错的刀痕,不深,但口子划得大了,同样在滴着血,看得她直皱眉。
“怎么伤成这样了……”
那边的阿棠一看见男人浑身错落的伤痕,还流了那么多血,抿着嘴憋了一会儿,没憋住,“哇”地一声又哭了:“娘……他、他会不会死啊?呜呜……我不想他死……”
他这孩子平时甚少会哭,可一旦哭起来必然惊天动地,阮墨现在没有余暇搭理他,又怕他这一哭还引来其他村民,边给单逸尘止血,边道:“乖,他不会死的,阿棠也莫要哭了。”
阿棠晓得自家娘亲医术了得,得了保证也就信了,忙捂着嘴收了声,依旧蹲在床脚眼巴巴看着榻上不省人事的男人,目不转睛。
阮墨却不如他慌张,毕竟单逸尘的伤看似严重,但不至于危及生命。只是有二三道伤口崩裂得太厉害了,她便不得不取针为他缝了几下,而后上药包扎,动作干净利落得很。倒是阿棠,头一回见把针穿进人皮肉的画面,吓得目瞪口呆,阮墨喊了他几声都没反应,只好自己去拧了湿巾来擦拭血迹。
明明伤口火辣辣发痛,痛得额头冒汗,却依旧眉头都不曾皱一下……这个男人的忍耐力,似乎总是好得惊人。
阮墨俯身看着那张好看得过分的俊脸,即便承受着痛苦,也从来冷冰冰的,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这个人,好像一直习惯将所有都藏于心底,宁可默默承受,却不愿旁人知晓分毫。
真是一个冰面闷葫芦……
她抬袖轻轻印去他额角的冷汗,不知为何,心头忽而一抽,麻麻的,却转瞬即逝。
她在为他……心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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