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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第1页)

正荣疼得额头上的汗滚滚而下,牙齿紧紧咬住毛巾。魏老爹用一块白布蘸着草药水洗净伤口,伤口上的脓血逐渐被洗净,而一盆草药水却变成了血水。魏老爹又用一种白色的药粉撒在伤口上,然后用李开英她们带来的纱布将伤口重新包上。当将李正荣嘴里的毛巾拿出来时,李正荣的嘴一松就昏过去了。老婆婆用热毛巾将李正荣额头上的汗擦干净,看着李正荣苍白的脸,老婆婆难过地不停擦眼泪。

陈老爹问道:“给他用的什么药?”魏老爹说:“是我一直舍不得用的云南白药!”又将一小粒药丸交到陈老爹手中:“这是云南白药的保险子,给他吃了,能救命的!”魏老爹将工具收拾好,和陈老爹老两口告辞,下山去了。

兰儿一直在泪汪汪地看着魏老爹给李正荣治疗,直到魏老爹离开。她象个小大人一样,一直拿着毛巾给李正荣擦汗。其实后来李正荣已经不出汗了,但兰儿还是一会儿就擦一下。

李正荣不知睡了多久才醒来。他的伤口经过治疗后,已经感觉好些了,但还是很疼。后来的几天,伤口没有继续恶化。有时疼得睡不着觉,他就站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而陈老爹老两口就在旁边陪着他。有时他因为疼得厉害而大叫,老两口只能在一旁流泪。这让李正荣感到很羞愧,他于是强忍着不再喊叫。又坚持了两天,伤口的疼痛明显缓解了。他安静地躺了下来,与兰儿说说话,也与老两口谈谈红军的事儿。

魏老爹后来又来看过李正荣,他揭开伤口后,看到伤口已经长起来了。魏老爹满意地点点头,对李正荣说:“伤口是长起来了。可是这一化脓,只怕这里会留着一个坑。”李正荣说:“不要紧,打过仗的哪能身上没枪伤呢?”这是他跟许为新学来的话。(二十多年以后,李正荣有一次带着他年幼的小儿子在澡堂洗澡。他的小儿子开始被澡堂中的水汽薰得不停地哭闹。当他注意到了李正荣肩膀上的“坑”时,竟然停止哭闹聚精会神地研究起来,结果引来澡堂中众人对伤疤的集体“关注”。)

李正荣带来的米和腊肉,陈老爹老两口坚持单独做给李正荣自己吃,还为他搭配了最新鲜的蔬菜。李正荣不能下地时,并没有察觉到。但到了他能下地后,发现陈老爹老两口总安排自己先吃饭,他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等到他吃完饭回房间后,听到老两口招呼兰儿一起吃饭,他就过去看了一下。结果看到陈老爹一家吃的只是用一半米一半菜煮的饭。而自己特意吃剩留下的腊肉也不知被收到了什么地方。李正荣心里有些难过,就对陈老爹说:“以后我们一起吃饭。你们吃啥我吃啥!”从此,每次吃饭李正荣都要等老两口和兰儿一起上桌才开始吃,要和大家一起吃菜饭,而且一定要将不多的腊肉夹给兰儿和老两口吃,否则他就不吃饭。这样,老两口也就随他了。他们象一家人一样,平淡地生活,似乎忘记了外界的残酷争斗。

李正荣的身体在逐渐恢复,伤口逐渐地在痊愈,头也不再发昏了。这时已经是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份,气候不冷不热,平和宜人。在他养伤的时间里,部队托人或派人给他专门送来过粮食、食物和其他用品,让他心里更加怀念自己已经习惯的部队生活。他常常努力只用一支手帮陈老爹一家干些劈柴,提水等零活。没有零活时,他就一个人坐在门外的空地上,望着遥远的天边,想念自己班里的战友。兰儿很乖巧,常常是在这种时候跑过来,缠着“哥哥”做一些孩子的游戏。这大大地解脱了李正荣养伤期间的烦闷。

陈老爹老两口有时也议论一些令人烦恼的事情。由于敌人的进攻,根据地的消耗非常大。庄稼的种植也错过了季节,今年的收成只有往年的六成。更糟的是乡亲们都没有了认真耕作的心思,因为连种子都凑不齐了。而且大家还担心种出庄稼也收不回来,因为敌军会过来抢的。而且,粮食和物资的缺乏给根据地带来了很大的混乱,逃难的、抢东西的、当土匪的都多了起来。李正荣听到这些情况,也禁不住心里烦躁,老两口反而不停地安慰他。

第十七章  在老乡家里养伤(4)

这一天上午,李正荣帮助陈老爹在山泉中打了几桶水,又将在附近山上捡了一些枯树枝做为柴草。刚在门前坐下来,看到远远的山路上几位红军骑着马由东边过来,向这边赶来。李正荣不禁站起身眺望,很快他就看出来,骑在前面的男女红军干部正是许为新和苏凤,后面的一男一女看来是他们的警卫员,仔细一看原来也认识,竟然是杨林和刘英子。李正荣激动地跳起来,牵动了伤口,一阵疼痛让他又蹲了下来。但他很快又慢慢站起来,一步步地向苏凤他们迎去。他还一边走,一边尽量大声喊:“苏凤大姐,许师长!”

苏凤骑马跑在前面,在李正荣前面几步她纵身跳下来,扶住了李正荣。李正荣突然好象感觉有些委屈,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小声说:“苏凤大姐,你来了!”

苏凤爽朗地笑着:“哎哟!我一直没时间来看你,你伤心了?”李正荣有些惭愧,连忙站直立正,举起手向苏凤和许为新敬礼:“报告首长!三八七团九连李正荣正在这里养伤。”苏凤随意地还礼:“好啦!不用这么正式,我们在通江毛裕镇一起参加了会议。你们许师长要去一趟旺仓办事,我们正好同路。路过这里,我说起上次派人送你来这里养伤,许师长说一起来看看你,在这儿歇口气再赶路!”李正荣说:“我在这儿每天都闷坏了,整天在想部队的同志!”他与杨林和刘英子也打了招呼,原来,杨林回去后被派到师部给许为新当警卫员,而刘英子已经调到妇女独立团团部当参谋。他们都是随领导到毛裕镇开会后转回来的。苏凤让他们将专门带给李正荣的粮食和其他一些食品交给了李正荣。

李正荣赶紧招呼兰儿来给红军首长倒水,兰儿麻利地将当地苦荞泡的茶端了上来。苏凤很喜爱地拍了拍兰儿,问了她姓名、几岁、家里有什么人等家常话。兰儿回答的清晰明白,声音非常可爱。苏凤开玩笑说:“这个小妹妹好伶俐!跟我去当女兵吧!”兰儿羞红了脸。许为新却说:“刚开完会说征兵困难,你就要连七、八岁的孩子也征来当兵!”一句话似乎触到了两人心头的不快,两人都变得严肃起来。

许为新和苏凤刚参加过的毛裕镇党政工作会议和清江渡军事会议,会议的规模很大,所有连以上单位都派出了会议代表,一共有八百多人参加了会议。会议上传达了当前较严重的敌我斗争形式。由于根据地十个月来残酷的斗争,红军的兵力减少到六万余人,根据地的劳力和兵源已近枯竭。物资短缺,补给困难。南部和通江的盐井,都被敌人完全破坏了,一时无法恢复生产。饥饿现象日趋严重,伤寒、痢疾等传染病到处流行,已经夺去了许多人的生命。这使根据地的红色政权很难渡过明年的春荒。

会议还通报了其他红色根据地的困难状况。最让许为新痛心的是中央红军未能粉碎敌人的第五次围剿,党中央和一方面军被迫离开根据地开始长征。从他们的行进方向上看,有可能进入四川与四方面军会合。

最为严重的问题是敌人对川陕根据地新一轮的围剿已经开始加紧准备了。十月十九日,刘湘在成都召开各路军阀首领参加的“剿匪”会议,根据蒋介石的电令“遵命复职”。根据蒋介石的命令,敌中央军胡宗南部派兵由陕入川,进驻川北的咽喉要地广元和昭化。上官云相部派出三个师一个旅,从北边压过来,准备夺取万源。蒋介石给各路川军拨款二百四十万元,均重新补充了兵力。这次进攻被定名为川陕会剿,由蒋介石统一指挥。在根据地周围已经部署的敌军兵力达到了二百个团以上。

苏凤感觉到了紧迫形势的压力,她知道下一轮的战斗会更艰难,甚至会有难以预测的后果。因此她非常珍惜这次与许为新见面的机会,有些话她想尽快与许为新说。李正荣也感觉到苏凤似乎想对许为新说些什么,刘英子上前说:“苏参谋长,你和许师长在这儿歇歇,我们和正荣说说话。”刘英子拉李正荣和杨林到一边的大树下,悄悄地对李正荣说:“我们在这说话,让苏参谋长和许师长单独谈谈。”李正荣会意地点点头。问到:“刘姐,你们妇女独立团最近任务多吗?”刘英子说:“最近任务到是好些,但是生活变得困难了。我们经常要搞运输,发现总供给部的物资进得少,出的多。这样下去,根据地可能会更困难!”李正荣说:“原来这样!我在这儿养伤,也听到村里的一些情况。今年收成不好,大家也没心思种地。这样明年会更难!”李正荣问杨林:“连里的情况好吗?”杨林说:“有一些变化。王天虎回到了连里。他负伤太重,养了有半年的伤,然后去后勤帮助工作。但他说不习惯,非要再回战斗连队,上级就让他回来当我们排的排长了!”李正荣点了点头。说到王天虎,让他又想起牺牲的宋天宏连长和张欣大姐。如果不是王天虎没有严格执行命令,宋天宏连长和张欣大姐可能都不会牺牲。想到这儿李正荣心里又有些难过。

第十七章  在老乡家里养伤(5)

苏凤与许为新对刚开过的会议内容交流了各自的看法。许为新说:“最近部队连饭都吃不饱了!这次蒋介石亲自部署的川陕会剿,是想给我们的根据地逼上绝路。我看过毛泽东同志写的《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一书,感觉这书写得太好了!在中国这块反动统治势力非常强大的地域内,为什么弱小的红色根据地可以建立、维持和在一定的时期内稳定发展呢?那是因为统治阶级之间有矛盾,而根据地只能在他们矛盾的缝隙中求生存。每当统治阶级矛盾加据,就是红色根据地发展的时机。我们入川时,抓住了四川军阀打内战的时机,发展成了一大块川陕根据地。”

苏凤说:“毛主席就像是看到了四川的情况,真是有些神奇。”许为新说:“全国的情况其实是一样的,所以这种观点有普遍意义。但是书中也说了,每当军阀们矛盾达到一种缓和,哪怕是暂时的,根据地的困难时期就来临了。这次川陕会剿,敌人方面达到了空前的统一,二百多个团完成部署后压上来,我们根本没有力量抵抗。”苏凤说:“我听到徐总指挥说到川陕甘计划,但确实没有太理解!”许为新说:“徐总指挥提出川陕甘计划的战略,我觉得高明极了。最高明之处在于当敌人团结时,可以制造出敌人的分裂!”苏凤问:“我知道,胡宗南是蒋介石的嫡系,我们打他,其他被我们打怕了的军阀不太会积极帮他。这样我们就可以集中力量打他。”许为新说:“你说得对,妙就妙在这儿。这就可以在局部形成优势。这是军事上的意义,军事上还有另一个意义是可以依托根据地作战。我们都吃过离开根据地的苦头。另一方面,还可以开辟新的根据地。经过长期的战争消耗,川北的资源消耗得太多。占据甘南和陕南,我们会获得新的发展地域。”

苏凤说:“敌人的力量还是太大了,仅靠川北这一小块地方,财力有限。真经不起消耗!”许为新说:“这只是一个方面。其实还有另一方面,就是我们的政策中犯了左倾的错误。开会时我就提到过:保长要杀掉,不管是否干过坏事;地主富农要杀掉,不管有没有民愤;地主不分田、富农分坏田,甚至将中农也当地富处理;小商人被当成敌对势力,搞得根据地商业凋零,日用品都买不到。这些政策将很多中间力量推向了敌人,将敌军阵营变得更团结。俘虏政策上放兵不放官,增加了敌军的报复心理。所有的错误做法与鄂豫皖的错误相似,最终会让我们付出代价的。”苏凤抬头向李正荣他们看了一眼,说:“我同意你的看法,但是大家都在做的事,你不要随便批评。我怕得不到理解,反而……”许为新打断她说:“我们是共产党员,应该说出实话!”苏凤有些睹气地说:“那我不管你了,你随便说,到头来连你也要被批判!”

苏凤收住话头,对许为新说:“好了!我不想再和你讨论工作了。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你没什么话跟我说吗?”许为新一怔:“我们不是一直在说话吗?”苏凤说:“我没时间跟你兜圈子了!我问你:张欣大姐向你表白后,你答应了吗?”许为新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当然答应了!我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她是那样完美无暇。有时我甚至在想,能得到她的这样一句话,我这一生都没有缺憾了!”苏凤说:“那我问你,你知道张欣大姐为什么将这把玉梳交给我吗?”她将那把玉梳拿在手中给许为新看。许为新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她这些年在你身上用了不少功夫,你变得很有出息,这让她很高兴。你们亲如姐妹,而她也没有别的亲人了。当然她要将她唯一的心爱物品留给你做为纪念了!”苏凤脸色微红,但她还是对许为新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把玉梳是张欣大姐外婆传给妈妈,妈妈又传给她的。原是给女儿的嫁妆。我不知道这把玉梳的价值时,曾经跟苏凤大姐要过,却被她敲打了一顿。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她为什么要将这玉梳留给我呢?终于我想通了,她是将这玉梳中寄托的全部责任都一起交给我了。就是说,她让我继承她来做你的爱人!”苏凤的双眼坚定而柔情地盯着许为新。

许为新显然被苏凤的话震动了:“苏凤,你……你不能那样想!在……在张欣的眼里你还是个孩子,她只把你当成还没长大的小妹妹。你不要这么想,玉梳只是她留给你用的。不要想得太多!”

苏凤半天不说话,终于向许为新说明白了,这让她心里感到轻松,这与许为新的拘促不安形成了对比。许为新一时竟想不出更多的话,也把话停了下来。

苏凤又继续说:“我现在看到这把玉梳,就象看到了张欣大姐。她将她所有对你的爱、关切、希望都寄托给我了!你也不用躲避,只要你仔细想一想,就会明白我说的是对的。当她想到要将玉梳留给我时,她已经不把我当做小孩子了,因此她留下了遗物,让我来继承她的一切。我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不会错的。现在的问题是:你觉得我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妹妹吗?”许为新赶紧说:“当然不,你现在已经完全长大了,你身负着重要的责任和使命,已经做了很长时间的军事主官。但是,毕竟你现在还很年轻。对于感情的寄托,不会象你说的那么有戏剧性。你……”苏凤打断了许为新的话:“既然你也不那样认为,那么我接替张欣大姐向你做出的表白,你准备接受吗?”苏凤的紧盯着许为新的双眼,在那双眼睛中她竟看到了不知所措的慌乱。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七章  在老乡家里养伤(6)

许为新让自己平静了一下,沉着和稳重又回到了他的神情中:“苏凤,你听我说。可能你有你的想法,但现在的事实是:我还一直沉浸在思念张欣的悲痛心情中。你所说的我想不到,也无法认为你说的就是张欣的本意。现在,斗争形势这么紧张,我们都管着部队,不应该让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让我们英雄气短,误了我们的责任!”

苏凤欢快地说:“当然,我可不是让你现在就给我答复。我只是让你知道我所想到的,如果你认为我的这些想法有根据,你就也应该多想想。好了!我现在不跟你纠缠这件事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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