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是哈特的兄弟,多才又多艺。我总认为他疏远我们是件很可惜的事情。我刚认识他那会儿,他还常帮哈特喂牛,也像哈特一样,看上去沉稳乐观。他说他再也不玩女人了,他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板球、足球、拳击、赛马和斗鸡上面。这样他就不觉得枯燥了。他也没有什么大志向烦恼自己。
和哈特一样,爱德华也很崇尚美,但他并不像哈特那样养各种羽毛美丽的小鸟。爱德华喜欢绘画。
他最爱画的是一只棕色的手握着一只黑色的手。他要画一只棕色的手就只是一只棕色的手,没有明暗面什么的。他画的大海就是一片蓝色,群山就是一片绿色。
爱德华会自己把画装裱起来,加上红色的画框。他的作品在一些大商店,比方说萨弗托利、福格蒂和约翰逊都有卖。
但对米格尔街来说,爱德华却是个危险分子。
他要是看见摩根太太穿着新衣服,就会说:“嘿,摩根太太,你穿的这件衣服真漂亮,不过我想上面还可以加个装饰。”
他要是看见埃多斯穿着新衬衫,就会说:“啊哈,埃多斯,你穿了新衬衫呢,伙计。你最好在上面写个名字,否则被人拿走了你都不知道。我替你在上面写个名字吧。”
就这样,他毁掉了许多衣服。
他还有个习惯,就是把他画了图案的领带拿来送人。他常说:“我有件东西要送你,拿到后别忘了用在身上。我是因为喜欢你才给你的。”
要是那人没打他送的领带,他就会大发雷霆。“黑人真没良心。听着,那伙计没有打我送的领带。我坐车到城里,进约翰逊商店,找到男士服务部,碰上一个姑娘,买了一条领带,然后我再坐车回来,走进房间,拿起画笔,打开颜料瓶,把笔蘸上颜料,再在领带上画。我花了两三个小时去画,忙乎了这半天,那家伙却不打那领带。”
除了绘画,爱德华还张罗了其他许多事情。
我到这条街上没几个月的时候,有一天爱德华说:“昨天晚上我搭公共汽车从科克里特回来,路上听见汽车轮子碾在螃蟹背上的声音。你们知道那个附近有椰子树和沼泽地的地方吗?那地方满地都爬着螃蟹。有人说这些螃蟹甚至还往椰子树上爬呢。”
哈特说:“满月前后确实会有许多螃蟹出来。我们今晚就去抓爱德华看到的那种螃蟹。”
爱德华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最好再带上些小家伙,那个地方螃蟹多极了,他们就是捡也能捡到很多。”
于是我们这些小男孩被召集到了一起。
爱德华说:“哈特,我想到一件事。要是我们带上把铁锹,抓起螃蟹来不是更容易吗?那地方螃蟹多得不得了,有时候只要一铲就行了。”
哈特说:“好哇。我们去牛棚取铁锹。”
爱德华说:“差不多了。不过,你们穿的鞋子是不是都够牢呀?你们最好穿牢一点的鞋子,那些螃蟹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小心,它们就会把你们的大脚趾钳跑的,到时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哈特说:“我就用上我打扫牛棚时穿的护腿。”
爱德华说:“我们最好再戴上手套。我认识一个人,有一天他正抓螃蟹呢,突然发现他的右手离开他走了。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有四五只螃蟹把他的那只手钳跑了。那老兄急得大跳大叫。所以我们还是小心点为好。你们这群小家伙要是没有手套的话,就用些布把手裹上。这样就没事了。”
那天深夜我们一起爬上去科克里特的公共汽车。哈特和爱德华都穿着护腿,我们其他人拿着弯刀和棕色的大麻袋。
哈特带的那把铁锹还散发着牛棚的臭味,车上的人都捂住了鼻子。
哈特说:“就是要让他们闻闻。他们嫌牛身上的气味,但都还要喝牛奶。”
车上的人瞥了一眼护腿、弯刀、铁锹和麻袋,便把目光移开了。他们停止了谈话。售票员没有让我们买票。车上静悄悄的,还是爱德华首先打破了沉默。
爱德华说:“我能不用弯刀就不用。杀生总归不太好。最好抓活的放进麻袋里。”
许多人在下一站下了车。汽车开到穆库拉普路时,上面只剩下了我们。售票员站在车厢前头和司机说话。
快到科克里特终点站时,爱德华突然说:“哦,天哪,我想我忘了一件事情。我们到时候总不能让公共汽车把螃蟹拖回去吧。我得去打个电话叫辆搬运车。”
他提前一站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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