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金香寺一战,玄门众人可以说死伤殆尽,但也灭了蓝魔。总的说来,光靠玄门围攻成效微乎其微,应该是黄云裳和苏鼎联手灭了蓝中禾。
黄云裳心想,若不是狗皇帝阴谋安排偷袭,自己应该可以单挑蓝魔,胜负不知,但也不至于命丧当场。但还是多亏苏鼎用神弓神箭偷袭蓝魔,若非神箭破了魔盾,可能自己请神术还未完全施展完成,就会被蓝魔的天目灵光打断。
如果狗皇帝提前安排苏鼎和玄门联手,蓝魔必死无疑,玄门中人也能存活大半,但老掌门和师傅一开始就拼尽全力,他们俩可能怎么也活不成。
黄云裳灭了苏鼎之后,怒气也消了大半。她原本想去灭了狗皇帝,但陈弦烨在大内高手护卫下早已逃回大营。若她以十全元神硬闯军营弑君,天下必然大乱,那时候南北两方群龙无首,乱世野心家会纷纷跳到前台,生灵涂炭会更加严重。
对战之前,郑天伦也讲过天下大势,蓝中禾若在玄门对决中身亡,广序帝颁布罪己诏后,天下人心思定,西北尚有武曲将星苏鼎治下的十万边军虎贲精锐,一旦南下平叛,江南诸省可定。
广序帝虽然权谋腹黑,但他对北方蛮族一直积极备战,陈氏皇族的【天子守国门】的祖训,是都做到了,对待子民,并没有特别残暴。当初他御驾亲征被俘,也是宁死不降。
黄云裳当时心潮涌动,可惜当年塔坦大汗没有杀了陈弦烨,也可惜熙文帝有妇人之仁,没有赐死他,不然也不会有后来的承天门之变。若非皇权诱惑太大,她王家也不会灭门,她的夫君陈胤真也许……
但此时,她不愿再多想,她对人世已经没有太多留念,也许这就是命,就像龙凤簪曾经和她说过的,九世孽缘没有那么容易消除。死了也好,她可以去冥界打听,等待陈胤真。如果他要投胎转世,她也要散去所有法力,进入轮回,在第十世嫁给他,哪怕只是结为夫妻一年,一月,一天!她都要在下一世终结这段孽缘!
这段一百多年前的故事,时间跨度六年,共有三个皇帝年号,但林藏风却对每个细节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似乎他是黄云裳多年的闺蜜挚友,这些往事如她亲口所述一般。
李清元神出窍不到一炷香功夫,林藏风和她交流的信息却像打开一本书,里面的悲欢离合让她不胜唏嘘,不过她还是没有搞明白,当初灰衣圣僧云海大师为何要将黄云裳的玄女发簪随手转赠与她,他们之间难道在冥界还有更多故事吗?
如果林藏风愿意说,魂识之间的信息交流是最快的,可以一问一答,也可以直接把画面植入对方魂识,每个细节都不会错过。
可是林藏风说到九世孽缘这段时,突然面色悲苦,长叹一声后,沉默不语。
李清的元神拿下头上的发簪,仔细地看着,她是真的对黄云裳充满了同情,真的不解老天为对她如此惩罚,让她爱而不得,痛苦不堪。
李清实在忍不住,问道:“林前辈,晚辈斗胆,请问您老人家是否也认识灰衣圣僧,呃,也就是云海法师?”
林藏风盯着李清手上的发簪,缓缓说道:“其实它最清楚,人的投胎转世之间,有记忆屏障不可逾越,但是物体是没有屏障的,它能无情地记录岁月,正如天上的明月,万古常明!天若无情天长青!”
李清道:“两世的记忆屏障不可破,这是三界的法则,难道前世的记忆可以通过物体来传递吗?那岂不等于永生了?”
林藏风摇摇头,说道:“今人不识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明月无情人有心,阴晴圆缺催人老!
如果明月可以说话,它见过所有的悲欢离合,孽缘纠缠的故事虽然无穷无尽,但很少能纠缠九世的。
黄云裳和陈胤真的前九世孽缘,龙凤簪都见证过,它们最懂,我虽只有这两界一世,历经五百年,却是最薄情之人,只有至情至性之人,才能历九世仍然纠缠。即便九世的见证者已经消亡,龙凤簪已经被化为这根玄女发簪,他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而我,我,我到哪里,都是是个多余之人!”
林藏风说到这里,已经有点语无伦次。李清看一炷香快燃完,大概也猜到了,林藏风有难言之隐,也许他在五百年前就认识那二人的相识的第一世,几百年后,仍然介入了他们的第九世!怪不得林藏风这么关心云海大师的容颜年纪,果然是天若有情天亦老,相比之下,陈胤真确实比林藏风至情至性!”
想到这里,李清有感而发,挥毫写下一首诗。
李清写完后,听到楼下小瑜儿呼唤妈妈,便和林藏风拱手道别。五楼神堂灵力充盈,环境清幽,李清让他就在五楼修行,待六月小升初考试后,请他再现身,不然他的忘年交小朋友李乾坤,一直处于自责之中。
李清走后,林藏风看到书案上的诗句:
隐月出青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不忍度情关!
他不禁沉默,思绪万千。五百年的岁月,在他的魂体上居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是自己的心宽,还是自己原本就是薄情寡义之人?
这百十年来,自从和黄云裳分别后,他一直在反思,不管是黄云裳还是陈弦烨,每一世有每一世的身份和际遇,对待爱人都一样,要么不爱,要么就爱得死去活来。自己也被喜欢过,被爱过,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毫无保留地去爱过,他无法体会那种不顾一切的爱,如果爱得那么痛苦,何必开始。
相比于情情爱爱,林藏风更喜欢追求安逸,他不喜欢早期的儒家,理想那么飘渺,目标那么宏大,手段那么极端。
他既功利,又清高;既真诚,又虚伪。他自认为自己成不神,也成不了圣。他成不了人,他只想做个活生生的鬼魂。他不认为自己很复杂,相反,他认为自己很简单。
更喜欢后世儒家的中庸之道,一件事可以做到十分,他觉得七八分即可,他永远喜欢停留在舒适区,不管是谈情还是做官,他都一样,还没开始,他已想好了退路,要么逃避,要么归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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