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黑幕猛然被撕开一角。
拂晓时分的第一抹曙光似乎突然间便刺破了苍穹。
黎明前的黑暗虽厚重,却终于开始在光明到来之际悄然褪色。
由灰黑色,到灰蓝色,再泛着微微的灰白色,对面的篝火营地所在地,渐渐的可以模糊分辨出来大致的轮廓。
高旭与茂叔并肩坐在青草坡上,守了半夜,酸涩的眼睛此时也禁不住闭上片刻,以缓解长久盯视之后的疲劳,并缓缓适应越来越明朗的天空。
终于在万道霞光射入天际之时,瑰丽的晨曦映红了整个大地。
对面的营地被高旭背后的朝霞照得一览无余,然而已是空空荡荡,除了姿势各异的几具尸体,几顶残破的毡帐,并没有任何活物的迹象。
而乌桓候骑的所有马匹都踪迹全无!
突然像是眼花了一般,高旭发现几具卧伏的尸体当中似乎有什么动了一下,再定睛看去时,一切又恍若原状。
无论是不是熬了一宿后视线模糊看不分明,都需要去对岸探查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见此时朝阳已渐渐自东方露出头来,高旭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活动几下,同时说道:“茂叔,我过去看看,这边就交给你。”
说着便迈步走向岸边,昨夜乌桓候骑暗夜渡河时,所用那些很具特色的羊皮泡子在岸边散乱摆了有六七个,高旭毫不犹豫脱去夜间御寒的兔皮夹袄及粗布外衫,只着一件无袖短褐。
收拾一番将青芒刀系负在背后,手斧斜插在后腰,随手捡起一个羊皮泡子,比划了一下,其大小刚好够双手合围抱拢。走至哗哗作响的辽水边正欲合身跳进去,却听见身后传来呼唤声:“启明,你独自一人去不得!再带几个人……”
高旭回身一看时,几人都已迷迷糊糊着醒转,连睡得最香鼾声最大的王赞都翻身爬了起来。见到何咎正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提醒自己,便轻松一笑道:“东方启明之时,便是我高启明的吉时!无妨,我先过去探探路。”
说罢纵身一跃跳进犹自沁寒的河水之中,抱着那浮力甚佳的羊皮泡子顺流斜刺里游到了对岸。
自北方湍急而来的春汛河水依旧带着凛冽的寒意,手足并用登上河岸,高旭不顾浑身湿漉漉的透骨冰凉,轻轻抽出青芒刀后,伏低身子谨慎地观察四周。确定远近皆没有任何可疑的动静,随即脱兔般一跃而起,疾步向那营地的篝火余烬旁冲去。
何咎与王赞立在河岸这边提心吊胆地望着高旭上了岸,塞曹循行王颀带着几名士卒呈圆弧状散出去数十步,以作为河岸边营地的警戒幕。而茂叔则领着剩余的人,在昨夜丧命于此的几具乌桓人尸体上仔细搜检,试图能发现些什么端倪。
不大工夫,便在草地上汇拢了一小堆七零八落的随身物品,各色大小不一的皮囊之中装有火石火镰、木刻神符、彩石珠串、肉干盐巴,除了各自携带的短刀匕首,竟然还有少许大汉铸造的五铢铜钱。
最大的收获是一块样式古拙的黑铁腰牌,自那络腮胡子的尸身上寻得,原先用皮索系在腰间。铁牌两寸长一寸宽,一面刻有一个奇怪的图形,似文似图,无人识得,背面却有一个刻画生动龇牙咧嘴的狼头。
众人皆在猜测这属于哪一个乌桓部落之时,忽听得对岸高旭的叫喊声,因距离较远没听清楚,何咎向岸边跑了几步后侧耳细听,然后回身对茂叔和铁匠叫道:“启明发现一个活口,受伤颇重,要一个帮手带伤药绷带过去。”
茂叔抬手止住了铁匠郑清的动作,向麾下一个汉军小兄弟道:“顺子,你水性好,便去走一遭。”
那叫顺子的年轻汉军闻令忙跑至河边,动作却与高旭有所不同。只见这机灵的小卒直接将上衣扒光,裸着半身紧实排列的腱子肉,只着直袴卷起裤腿后光着脚丫子,将装着伤药的避水皮囊捆在腰间,一手抓着一个羊皮泡子,借着岸上跑几步前冲之势轻巧地纵身一跃。
水花飞溅,只见水面上只有两个羊皮泡子在载沉载浮,等到顺子再露出水面之时,已是过了一大半河面,接着如浪里白条般背脊拱起纵窜了两下,已然快速抵达岸边。
此时离跃下河去的地点,在水流冲击之下,只往下游差了不到一步,而高旭的上岸地点则在三步之外,二人的水性高低一见便知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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