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下了一场小雨,带来几分料峭寒意。
长春宫朱墙碧瓦,墙角斜倚一株梨树,一阵风过,梨花纷纷落入西偏殿廊子里。
长春宫的西偏殿乃是承禧殿,皇三女徽宁公主赵蘅玉便是住在这里。
宫女燕支打起毡帘,走进稍间,悄悄看一眼怔怔看梨花的公主。
从早起后,公主就这样坐着,从背后望去,绸缎般的乌发掩藏半个纤细的身子,隐约能看见一小段瓷白的肌肤。
她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
宫女花钿有些莽撞,问道:“公主莫不是因为她和魏国公府的婚事……”
“噤声!”燕支板了面孔。
燕支将花钿呵斥出去,回头望了一眼赵蘅玉,心中沉甸甸。
宫里千娇万宠的徽宁公主,也免不了要为婚事烦恼。
皇帝偏爱公主,决心要为公主挑上一门天下最好的夫婿,要门第高,相貌好,年少有为。
大雍第一等的门第就是那魏国公府,是皇后、太后的母族,恰好这公府里有个未成家的世子。
皇帝有回瞧见了陈世子,相貌好,年岁也适合。有魏国公府这样的家族,前程也自然好。
可是,宫里才透出消息,一转眼,魏国公府忙不迭为陈世子定好了亲事。
像是对徽宁公主避之不及。
公主是金娇玉贵的,从小被宠着长大,怎能受这种气。
这件事明面上也挑不出魏国公府的错,毕竟,谁能斩钉截铁地说魏国公府早知道宫里的打算,他们只不过是为家中的公子定个亲罢了。
这口气不管徽宁公主是否咽得下,总之圣上是咽不下去,这些日子,圣上憋着气要为公主挑一份好亲事,世家公子的画像如流水一般涌进了承禧殿。
今日晌午过后,圣上要召见几位新科才子,顺带派了太监来承禧殿传话,让公主得空到承乾宫,躲在屏风后偷偷看上一看。
不知是因为魏国公府的事,还是挑选驸马的事,这几天,徽宁公主总是闷闷不乐,承禧殿的宫人们也因此战战兢兢惶惶不安。
燕支悄声走了出去,吩咐宫人:“公主脸色不好,别冒冒失失进去惹嫌。”
托着大提盒的太监万顺就无措起来:“这午膳不呈进去吗?若是冷了……”
燕支扫了一眼万顺:“糊涂东西,便是让膳房重做又如何。告诉他们,一直要备着公主的热菜,等公主什么时候传了,什么时候再送来。”
万顺呐呐称是。
万顺察觉到众人隐约的不安,他不敢多看,慌忙低下头。
他在心中默默想着,要是、要是有什么好事降临,让公主开心起来就好了。
一阵杂沓脚步声响,一个青袍太监从廊下跑来,他满脸带着笑,走到燕支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六殿下从学里回来了!怕是一会儿功夫就要来承禧殿看望咱们公主。”
燕支一愣,八风不动的人泄露出一丝喜气,连连说道:“真好、真好,”她抬头看着万顺,“愣着做什么,预备传膳。”
万顺发觉,这沉凝气氛陡然消散无踪。
承禧殿宫人一听六皇子来了,全都大松了一口气,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万顺躬身抬着大提盒走进抱厦的时候还在想,徽宁公主和六皇子姐弟之间的感情,可真是融洽。
果真如传闻所说,徽宁公主对这个弟弟的事格外上心,除了六皇子的事,其余在徽宁公主看来,都算不得大事。
赵蘅玉坐在西偏殿临南窗子边上的美人肩靠椅上,静静望着窗外寥落的梨花。
她不过十六岁,却已经出落成了雪肤花貌的美人,她一贯是温柔的模样,现在眉间却笼着轻轻的愁。
她侧了一下脸,云鬓上金累丝凤衔珠步摇轻微晃荡,在她瓷白的脸上映出明暗的光芒。
珠宝的锐气中和了她身上的婉约温柔,给她增添了几分不容亵渎的尊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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