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波心里明白曲灵峰这阵子一直跟着他也是冒了挺大风险,毕竟这皇宫的盗案可一直在追查贼人的,而且出来了多日酒肆无人照顾,那密室里的宝物放在那总要防止有闪失,后世不就被小黄无意中发现了么。现在让曲三再待在这里也没什么必要,而且万一他一时兴起去盗画难免出纰漏。
江清波便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也好,愚兄这几日还有些事情要忙,明日就不陪贤弟回去了。不过多日未回想必你那酒肆之中的东西也都放坏了,待明天你我寻辆骡车拉些东西带回去,哥哥这里东西都是多人份的,我一个人纵然大肚却也用不完。”
曲灵峰早已和他不见外,这便应了,唤了傻姑与她说明天便要回家。这两天店铺关张,傻姑也正觉得无聊没热闹看,听到要回村倒是颇为想念村里的小伙伴来,也拍着手叫好。三人各自歇下,待到起身之后便收拾了半日,江清波一路将曲三父女送到艮山门口,方自行回来。
后面的几日当中,江清波得了闲暇便去丘处机处讨论些道藏术语,顺便和他一起整理这钱道望的踪迹,自从在老校场上得了琼花的反哺之后,他体内的内力、能量、体质又较以往上了一个台阶。
在和老白的聊天过程中更是得知处理干涉物也对他自己和天道的契合提升了几分,现在已经是通过了“获得永久居住权”的审核,只等正式下达了。眼见这最后的任务已是临门一脚,自然跟着老丘不敢大意。
心中无事,这时间也就过的飞快,半个月一瞬而过,这就到了腊月。
如今正是北方寒潮侵袭的小冰河时期的开端,再几十年这草原诸族就要耐不住冰寒举兵南下。宋人自然不会知晓未来的走向,这也是大势所趋,江清波也不敢干扰。
腊月初二夜里,这冬日里的第一场小雪终于延绵下来,江清波正刚从棉被里挣扎爬起,推开房门这却正看着这一场短雪,纷纷洒洒如同漫天落羽正快到尾声。要知道后世南方冬日可没见过几场雪,当即跃到院中树上一瞧,远处凤凰山上宫阁已是尽数薄薄白了一层,近一些的酒楼窗格中热气腾腾,将屋檐的雪水化开,有一些又冻成冰棱,在阳光照射之下明晃晃一闪一闪的。
江清波跳下树来刚在院子里活动了几下,却听见门外有童声在叫,打开门却看见曲三和傻姑正站在门前,傻姑裹得好似一只花粽子,见了江清波就扑上来将手里的糖人喂给他吃。
二人已是好几日未曾见面,当即相互抱了抱拍了拍胸脯,问了一问却是傻姑这两日又想来城里玩了,曲灵峰便携了她入城顺便来看江清波,傻姑还不肯说自己是贪玩,口里只说:“我就是想江大伯了。”又惹得江清波一阵好笑。算算这一日也无什大事,江清波便和曲三父女在城中闲转了半天,买了些红红绿绿的面人给了傻姑。
二人寻了个酒店吃酒,曲三问起丘处机锄奸之事如何了,江清波说道:“这几日丐帮弟子已和丘道长探查完毕,暗中也寻了几次下手机会,但都并非最佳时机。眼下那中间策应之人也已找到了,乃是枢密院里一个负责兵籍房的主事,却是被钱贼收买了,只说许他富贵,此人到是并不知晓这东西乃是卖与金人的。”
曲三低声说道:“大哥的身份却是切莫直接插手,若是需要小弟动手只待大哥吩咐便是。”
江清波斟了杯酒给他说道:“此事无需你我兄弟动手,钱贼不通武功,又不是个高官,那主事也是如此,目前邓舵主已和丘道长平日里盯着,只待钱贼和那主事会面传递布防,他们便会出手。”
曲三听江清波说他不会插手,这便放了心。待到吃喝完毕,曲灵峰见着雪大,怕晚了路上难行,便别了江清波。
父女这堪堪走到太学之时,却正听见两个在路边喝羊汤的学员说道:“前日里我去敷文阁,官家又将当年的《宣和画谱》放了出来,当中所载内府收藏无数,可惜这靖康遭难之时不少笔墨丹青一同被那金人掠走,委实让人叹息。”
另一名说道:“可不是呢,还好这内廷中依然存了大半,这两日中可更是连展子虔的《四载图》、《八国王分舍利》、《授塔天王图》也一并得见了,这可是‘唐画之祖’啊。”
这二人的对话落在曲灵峰耳中,却是让他走不动了,掐指算算他未曾再入皇宫已有月余,皇宫之内他已去得多次,自然知道这敷文阁位置偏远,如今却又有诸多好物事放在其中,心中暗想这却不是天赐的机会?
曲灵峰心中一热定了计较,打算今晚再来做个试探,带着傻姑匆匆回了刘家村,稍做了些餐饭吃了便闭目调神,只待黄昏之后动身出发。
此刻在和宁门外的侍班阁中,几个班直正聚在一起掷色子,正在大呼小叫赌的痛快,这班房的大门却被人砰的一脚踹开。
石彦明乌黑着一张面膛进了房中,两道刀子似的目光便划了过来。这几个几个班直却都是有背景的,也不怕他,只懒洋洋的收了赌具,用手撑在桌子上装瞌睡。石彦明也不多话,哼了一声就又转身走了出去。
众人见他走了,便掩上房门继续开赌,嘴里更是说起了石彦明的笑话。
“想这石彦明自从夸了海口,到如今都已经一个来月了,可曾抓住这贼人的半根毛?”
“可不是嘛,听说他这两日被殿帅追的甚是紧迫,这到了年底还没消息,怕是殿帅都要连着一起吃官家的瓜落。”
“我却说与你们,听说这武功盖世的石防御,其实乃是个惧内的。他那小舅子失踪之后,每日间是在都堂上挨骂,回家挨打,哈哈哈哈。”
在这门外,石彦明却是站在窗下听了个真切,气的他双拳紧握。奈何这些日子这各班诸直都被他催着值夜轮岗是苦不堪言,有几个家中有势的更是递了牌子直接告假。都指挥使邓巍在办案上给了他方便,怎会肯再替他背这些锅?自然是一顶顶帽子丢了下来,被他将这禁军各路都得罪的干干净净,若是他再一时兴起将这几人打了,恐怕到最后吃苦的还是他自己。
“待到某家追回了失宝,抓了那贼人,再看尔等有何话说。”
石彦明咬了咬牙,看着换防的时间到了,便又向东华门方向走去。
堪堪到了夜间,从这临安府东城墙上悄悄翻入了一个身影,只用手中铁杖轻点数下,便在内墙上借力翻了下来。身穿夜行衣,头部也用黑布包了,只露出一双眼睛,正是曲灵峰。
他以往潜入皇宫大多是从凤凰山一脉过来,这东华门却是在临安府东南,相隔甚远,不过曲灵峰仗着艺高人胆大,却也视这些普通的禁军如同无物。只见他低下身形,看了看周围,这里正是候潮门内,向前一条大道直通御街六部所在,便是称为六部桥的。那里晚间人员往来都是值班的官员,自是不能前往。
曲灵峰悄悄摸了摸地面,心想还好晨间的雪此时已经化尽,地上微微此时又冻得干了,若是再过些时日起了大雪,这雪地里万难藏匿,更是无法行那盗宝之事了。
曲三看了看方向,双杖点起左转向内司东库方向掠去,中间有几处巡查的兵丁经过,他或是轻身伏在院墙上,或是弯腰躲在桥洞里,一路悄声无息,所行不急,但却步步稳稳当当。
过了内司东库,曲灵峰在院墙下伏身落地,偷眼向对面看去,这前方正是皇宫的城墙,向西不远便是东华门了,他见皇城上三五步便有禁军在看守,却也不曾慌张。
借着火光闪耀之间的阴影窜行到皇城东北角处,看清了方位,等到一路禁军过去便将双杖背在背后,展开铁指,顺着墙角几个起落,便潜入了这城墙顶端的阁上。然后便趁着阁中禁军转身之际如同蝙蝠一般滑了进去,几个起落,身形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就进得了大内。
这禁宫内院里假山花石颇多,虽然不时有黄门、宫女经过,怎又能发现他的踪迹。
不过曲灵峰也是个心细的,他一路小心慢行,待到已经看见敷文阁的时候,更是细细查看了半晌此处的班直布置和人员行动,然后又寻了个假山洞钻了进去,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壶贴着嘴灌了一口,酒香更是半点未露。曲灵峰不慌不忙点了一支无烟的慢香夹在指间,竟自闭目养神了。
洞外人行之声逐渐稀少,不多时便已万籁寂静。
子时刚过,这慢香逐渐烧到双指之间,曲灵峰双指一烫,直接将香在地上掐灭,闭着的双眼猛然睁开,已经神光内敛。
他这便出洞又向阁上看去,见得敷文阁中灯火稀微,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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