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室内亮着一盏光线朦胧的壁灯,勉强照亮了周围的场景。
他先是看到了布着不少细长的裂痕的天花板,接着是挂着壁灯的墙壁,上面涂了许多暗色涂鸦,岁月痕迹十分明显。
在他右手边,是三张木制单人床,上面放着叠整齐的浅蓝色被子,每张床边都有着一个金属点滴架。
这是医院。
江鹤苓转过头,看到连接着自己手臂的点滴瓶,也看到了抱着手臂靠在椅子上闭眼休息的闻弈。
脑子里昏沉的感觉有减轻,只是嗓子发干,四肢无力,身体依然感觉燥热黏腻,尤其是后颈腺体,闷闷的,有些酸涨感。
江鹤苓蹙着眉,掀开被子想要坐起身却牵扯到输液管,叮叮哐哐的动静惊醒了闻弈。
“你醒了啊?”闻弈睡眼惺忪地用掌心揉了揉双目,“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是哪里?”江鹤苓嗓子又干又哑,说话跟撕扯破布似的。
闻弈听得刺耳,啧了一声,伸手拿起一旁桌子上的一瓶矿泉水递给江鹤苓,在他刚要伸手接过时,闻弈忽又收回手,拧开瓶盖复又递过去。
“医院啊,你自己晕倒了都不记得了?”
大概是因为面对的是个病号,又或是因为闻弈刚睡醒,他说出的话语调低缓,竟出奇地温柔。
但没坚持三秒钟,他就又开始叨叨:“你们Omega就是娇弱,明知道自己身体不行还敢下水洗澡,这下好了,着凉了吧。我说你发高烧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凉水入喉,沁凉润意从喉管滑进胃里,江鹤苓轻轻地吐了口浊气,缓解了那股干涩的不适,听见这老妈子的数落,也只是冷冷地盯了他一眼,实在懒得反驳。
闻弈见他脸色苍白,满脸脆弱,嘴唇张合片刻,忍着没再叨叨,而是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
不过已经是比之前好多了,最起码头没那么晕了,身体也没那么热,只是因为出过汗,黏腻感让江鹤苓很不舒服,加上闻弈买的这衣服粗制滥造,磨得他后背和腰侧都又疼又痒的。
“看看退烧没……”闻弈伸出手,准备用手指碰一下江鹤苓的额头,就见他下意识往后让了一点。闻弈嘁了一声:“你躲什么躲?弄得好像我占你便宜似的。”
江鹤苓:“……”
“叩叩——”
正当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敲门声适时地响了起来。
“进。”闻弈说。
淡蓝色的木门从外面打开,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性Omega走了进来。来人三十多岁,留着黑色长发,编成一条粗麻花辫,垂在右侧肩头,她五官平平,独一双眼睛格外明亮,肤色和当地其他人一样偏暗,但并不难看,平添几分质朴的温婉。
“赵医生,他醒了,你再给他看看吧。”闻弈说。
“好,先量一下体温。”赵医生微笑点头,朝他走过来。她说话吐字清晰,只有一丁点儿当地人的口音。
赵医生进来给江鹤苓量体温,打开的房门又跟着钻进来一个半人高的小男孩儿,约莫八九岁的样子,穿着颜色鲜艳的棉质T恤,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坐在床上的江鹤苓。
江鹤苓朝他看去,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之前企图爬车却摔了个屁股蹬的那个小男孩。他眼中惊讶一闪而过,小孩却是在他视线中躲到了赵医生身后,从光明正大地盯,变成鬼鬼祟祟地望。
“已经退烧了,你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赵医生收了电子体温计,一边帮他拔掉打完点滴的针头一边问他。
“没有。”江鹤苓轻声道。
闻弈却是忽然指着他手背上针孔附近的大片青色,问赵医生:“这是怎么回事?没事吗?”
“没事儿,这是因为这位先生许久没有打过点滴的原因。”赵医生抱歉地笑了笑,“我们这里条件差,用的都还是已经被外面淘汰的输液管,所以会有一点影响,不过没关系,过两天就消了。”
闻弈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移开视线时又瞥见他手腕之下浮出了些许红印,他还想再问,江鹤苓已经放下了衣袖,向赵医生道了声谢,然后转头对闻弈说:“我们走吧。”
“你没问题?”闻弈问。
江鹤苓没理他,径自下床往门边走,用行动证明自己,当然他行动还是有一点缓慢,不过已经是没再摇晃踉跄。
“行吧。”闻弈知道这家伙难伺候,也就没说什么,转头问赵医生,“这里有酒店吗?呃……或者旅馆?”
赵医生愣了一下才点头:“有酒店,在红商场那边。”
还真有,看来也没那么落后。
闻弈点了点头,拿上江鹤苓没喝完的半瓶水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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