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君原本担心自己不能贴身照顾济熺,怕济熺受委屈,谁知入了夜,王妃那里差人叫他,去哄小主儿睡觉。
原来济熺到了晚间该入睡的时候,要找梓君。
宫女和小火者们说梓君不在。
济熺听了,大哭起来,奶婆来哄,小火者们扮鬼脸、耍把戏、翻跟头,都没用。
只要梓君。
济熺自从生母薨逝,便是梓君和潼君带他。除了喂奶由奶婆来喂,其余日常起居都是这两个婢女照顾,丝毫不假他人之手,将他护得密不透风。
晋王成婚前,潼君来辞行,济熺本就哭闹了一场,扯着潼君的袖子,哭得周围人都肝肠寸断。幸而梓君哄他,才哄好了。这下再听说梓君不在,怕她也走了,哭泣不止。
起初众人以为小孩儿哭累了也就睡了,怎知济熺哭得眼泪流光,干嚎,嚎得嗓子干哑,也不停歇。
有小火者跑去找卓群身边的大丫头宝络和宝缨,因晋王与王妃在房里正要安置,两个丫头不敢去请示,便自作主张,说要奶婆给小皇孙喂些酒。
奶婆一听,吓得咋舌:这姑娘们年纪轻轻没经验,可真敢想。酒是糊涂药,许多大人尚且扛不住,喝几口就像疯了一般,小皇孙今年才三岁,怎么经受得起?
奶婆不敢喂酒,又怕这样下去将小皇孙哭出什么毛病,自己难逃责任,看王妃身边主事的丫头没有正主意,忙又叫人去禀报王爷身边的陈文曲。文曲从小陪在晋王身边,有些主仆情分。旁人说了会挨打的话,他说了未必挨打;旁人做了要挨十鞭子的事,他做了或许只挨一鞭子就算。此人胆大心细,虽然总挨晋王打,但其实捏得准晋王心意,极有分寸——若不是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安安稳稳伺候晋王十年?
文曲听了小火者禀报,眉头一拧,挠挠头皮。后脑勺上原本起了个小小的痒痒包,他心里想着事,手下不留神给挠破了,疼得他“嘶”的一声。
若按文曲自己的意思,为了小主儿好,该叫梅姨娘来哄睡。但他五六岁起就进宫当差,将贵人们的心思摸得烂熟——新王妃刚来,正是要笼络这孩子的时候,若他做主叫人抱去给妾室,王妃非在殿下面前吹枕边风修理他不可。
但又不能放着不管任由小主儿哭。
想来想去,心一横,轻轻打开殿门进去,叫一个床外候命的小火者来,问了几句,知道晋王今夜没什么兴致,便铁了心,先吩咐小火者去良医所喊个值夜的太医来,又悄悄走去东厢暖阁的门槛儿外,跪下低低地禀道:“爷,娘娘,小主儿哭个不停,奶娘和宫女儿小火者们把招数用遍了,不管用。奴婢已经命人叫了太医。”
床上的动静瞬间停住,晋王顿了顿,翻身下来:“送来我看看。更衣。”
济熺被送到王妃寝殿,见着爹爹,就哭着往爹爹身上扑,抱着他的腿拿衣裳下摆蹭蹭满脸的鼻涕眼泪。
晋王心里一酸,怜爱地把他抱起来一看,孩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圈儿红,眼泡肿肿的。一手擦擦他小脸上的泪,又探一探他额头,问道:“阿熺,哪里不舒服?”
济熺摇摇头,鼻涕甩在爹爹衣襟上:“没有不舒服。”
晋王极重视长子的教育,一向不娇纵,以为他是任意胡闹,当即拉下脸来,换作厉色,教训他道:“那你三更半夜不乖乖睡觉,哭什么!”济熺吓得“哇”地一声,哭道:“不要梓君走。”边哭,边抽噎,咳嗽。
这孩子依恋梓君,不还是因为卓夷走得早。
从小儿没喊过生母一声“娘”……和他一样。
“梓君没走,
没走。”晋王叹口气,吩咐文曲道:“那便叫梓君来伴他罢。”文曲答应着,脚步却没急着动。
卓群忙笑道:“妾来哄他睡。”冲济熺拍拍手,张开双手要抱他。
济熺望一望她的脸,身子忙扭开,紧紧贴着爹爹,两条小胳膊将爹爹抱住:“不要。不要。”
稚子可怜。
姓谢的,看你干的好事,把孩子扔给我一人,让我如何……
晋王不舍得孩子再哭,但见卓群如此,知道卓群怕梓君借着孩子压过她,便道:“这些天济熺先住在你这的暖阁里,叫梓君来陪他。”
此举尊卑分明,卓群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梓君得知王妃深夜传她的原委,忙快步赶来,心中又喜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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