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公子一惊,说道:“点火把!”
众人急忙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把,鹤公子一把接过,往下面一照,却见一个浑身血污的人躺在桌椅的碎片下面,那人先是捂着脸,转头往这里看了一下,一见鹤公子,他立即抖着身体要坐起来,一面用微弱的声音哽咽道:“主……主子!小人不中用……”
鹤公子一脚踢去他身上那些碎片,将他扶了起来,这人身上满是血,一只眼睛肿了老高,面上血和眼泪混在一起,分外可怖。鹤公子皱眉看了他一会,终于说道:“你是……稷山?赌坊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后面的黑衣人早已递上巾子和水壶,龙稷山一气喝了半壶水,才喃喃道:“主子……小人没用,挡不住泉豪杰的人……赌坊被他们砸了,人全被他们抓走,只留我一个人……”
鹤公子不等他说完,就急道:“来的人是谁?说了什么?”
龙稷山忽然剧烈地抖了起来,嘴唇蠕动着,用一种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主子……小人对不起你……来的人有许多,都是江湖上与泉豪杰交好的人,还有泉家的手下……打头的是个蒙着脸的青年人,我……看不清他的脸,可是……听他的声音好像是泉豪杰的儿子……他……他将小人的手腕和脚踝打断……说……说如果主子你来了之后,告诉你……有种就去临泉泉家……小人对不起你……主子……”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只是赔罪,鹤公子皱眉用巾子擦去他面上的血,一面道:“不干你的事……”
谁知话还没说完,却听身后的手下惊呼了起来,鹤公子心中一惊,忽觉头顶似乎有什么东西罩了下来,他心下登时大悟,将龙稷山用力提起来向上抛去,他发出令人牙酸的痛呼声,鹤公子飞快从腰间抽出剑,向上一绞,将罩下来的网绞断,然后整个人纵身跳起,竟然一下子跳上了二楼回廊!
那一霎那间,却见赌坊里灯火大亮,二楼厢房一个接一个亮了起来,然后所有的门飞快被人踹开,人潮从里面汹涌而出,粗粗一瞥,都是与泉豪杰交好的那些派别弟子。鹤公子动作如飞,轻巧地闪过那些挥舞的刀剑,身体又是一纵,竟然攀去了屋梁上!
看起来泉豪杰这次是动真了,鹤公子看了一眼楼下那些被网罩住的手下,干脆纵声大笑起来,厉声道:“泉豪杰!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罢!你这般激我,当真以为我不敢去泉家么?!”
话音刚落,就听下面一阵躁动,原来早有人架起大弓对准了他。泉豪杰算准了他仗着自己轻功了得,必然逞能跃去高处,所以早已准备好两百斤的大弓。须知鹤公子这个名号的得来,也是因为他轻功绝伦,加上面容俊美,每次施展轻功便如同一只仙鹤展翅飞翔一般。他们明争暗斗了那么些年,泉豪杰自然了解他的习性,只要牵扯到泉家的事情,鹤公子都喜欢亲自出马,更何况这次泉家是大动干戈,将他伸来西镜的爪子全部斩断,他岂有不出来的道理。
当下只听沉闷地“呜”地几声,架弓之人连发四箭,直直射向鹤公子的身体!他将手里的剑用力一挥,挡去三根箭,最后一根却硬是没挡下来,被他的袖子一蹭,擦过他的脸钉去了屋顶上。那人见没射中,立即又抽出四根箭架在弓上。
谁知鹤公子忽然长声大笑,双足在梁上一点,整个人拔地而起,只听“轰”地一下,他竟硬生生撞破了屋顶,瓦片积雪纷纷落下,众人急忙躲闪,再抬头时,就见屋顶上破了一个大洞,而鹤公子早已不见踪影,众人不由一阵唏嘘,此人虽然狠毒乖僻,武功却实在高深,被这么多人围住竟然丝毫不乱,还能全身而退,令人感慨。
当下众人将鹤公子的几个手下连同早已昏厥过去的龙稷山捆绑起来,其中一个年轻的弟子红着脸去问方才那蒙面架弓之人,“曲……姑娘,这些人怎么处置比较好?”
原来架弓射箭之人竟然是曲天青!她从小跟着父亲和镖局里的师父学武,但天资普通,武学方面没有什么大长进,在暗器和射箭上却分外出色,方才如果不是那弓太重,足有两百斤,要她连发五六箭也是不在话下的。曲天青一把扯下蒙面的黑布,露出秀雅的面容,她望了望天色,喃喃道:“爹他们和泉老爷还有念香现在应该已经快到东良了……保险起见,还是把他们押去镖局的地下囚室。”
那个俊秀的年轻弟子急忙答应了一声,曲天青顿了顿,才笑道:“晁大哥,谢谢你们来帮忙。这些天真是麻烦你们了。”
那个姓晁的少年男子叫做晁尚昆,是与泉豪杰交好的西镜沧海派弟子,习玉被掳走之后,泉豪杰震怒,立即通知了所有的朋友,众人纷纷前往临泉,陪同他一起讨伐东良朝鹤宫,剩下各派弟子则纷纷驻扎在鹤公子开在西镜的各个赌坊钱庄里,只待他一来,立即诛灭,就算不能生擒,也可以令他受伤。
晁尚昆今年刚满二十,是沧海派中甚得师父器重的年轻弟子,他见曲天青容貌秀丽,谈吐洒脱,早就心仪之极,只恨师父不在身边,不然求他老人家成全美事也好。如今见曲天青向自己道谢,他慌的话也不会说了,一个劲点头摇头,忽然又觉得自己很傻,干脆红着脸下去押解鹤公子的手下了。
曲天青何等聪明,早就看出这个人的心思,心里不由暗笑。说实话,她也挺喜欢这个俊秀安静的小伙子,可是他到现在一句正经的话也不敢和自己说,实在让人焦急。她见众人留守了一部分在这里,而晁尚昆押着鹤公子的手下正要离开,不由叫道:“晁大哥,等等,我和你们一起去。”
她话刚说完,正要跑过去,谁知那几个黑衣人忽然开始浑身发抖,喉咙里发出惊骇的叫声,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痛楚。晁尚昆不明所以地看着那些倒在地上浑身乱战的黑衣人,忽然,一道血线从其中一人背上飞快射出,他不由猛然想起师父以前和自己说过,鹤公子是用心蛊控制自己的手下,教他们永远也不敢背叛自己,而心蛊发作的时候,人会四分五裂而死!这些人,鹤公子是怕他们说出朝鹤宫的秘密,所以自己逃走之后令心蛊发作么?!
晁尚昆急忙向后退了两步,一面叫道:“大家快让开!这些人……”他没喊完,转头见曲天青跑了过来,情急之下,晁尚昆将身体一纵,飞扑上去,曲天青一时不防,被他狠狠压倒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就听“扑扑”几声闷响,那些黑衣人的四肢突然全部飞了起来,那情景如此诡异,就好像他们的身体里面有炸药一样。鲜血如同下雨一般哗哗落下,众人纷纷骇然躲闪。
半晌,晁尚昆和曲天青两个人才敢起身回头,却见那几个黑衣人全部四分五裂,死状奇惨。曲天青不由打了个寒颤,紧紧握住晁尚昆的手。她想起了被掳去朝鹤宫的习玉,心中又是一寒。习玉,你千万不能有事!
××××
正午时分,临泉又下起了大雪,新雪很快就把地面上杂乱的脚印掩盖住。泉家大院静悄悄的,院子里每隔两三步就站了一个青衣男子,每个人手里都紧握着剑柄,警惕之极。
忽然,空中传来一阵鹰啼之声,众人纷纷紧张地抬头,却见天上飞快降下一个小黑点,扑啦啦几下扑腾着翅膀,闪电一般冲向院子里。原来,那是一只专门用来传递信件的白腿鹰,它扇了几下翅膀,停在一个雕花的窗棂上。那扇窗户很快就打了开来,一只雪白的手从鹰腿上抽出一卷信纸。
“小夫人,情况怎么样了?”
屋子里传出低沉的问话声,原来这间小厅里坐了五六个老者,均是泉豪杰的生死之交。泉豪杰带了许多朋友去了东良,原本是要炼红一起去的,谁知她坚决不肯,只说留下来看守泉家,泉豪杰无奈,只得让几个功力高深的老友留在府中保护她。这次仰仗念香的面子,一向懒得参与武林争端的长门派竟然也来了无数弟子相助,长门派掌门并没有发话,想必也是默默允许了的,门外那许多青衣男子,都是长门派的弟子。
炼红展开信纸,匆匆看了一遍,然后默默把信纸递给方才发话的老者,淡然道:“他只怕很快就要过来了,我该开门迎客才是。”
众人把信看了一遍,原来那是曲天青发过来的,只说了两日前鹤公子去了青州府的事情,提醒炼红注意,他随时会来泉家捣乱。坐在边上的沈冰急道:“小夫人,千万不可鲁莽!在下听说了鹤公子的种种事迹,他是个绝顶狡诈之辈!”
他脸色有些苍白,人也瘦了许多,想必是因为思意婉的事情。先前与自己两情相悦的小师妹竟然当着所有师兄弟的面逃去了玉带公子那里,一直到现在,他都不敢回想那一刻的场景。师父也因此大为震怒,放出话来从此不认这个女儿,师娘至今还每日以泪洗面,实在令人无奈。
沈冰这话一说,众人纷纷点头,一个青衣老者说道:“沈世侄说的有理,小夫人不可莽撞。何况鹤公子是个绝顶的好色之徒,最好还是把家里的女眷事先藏起来比较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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