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许剧烈的喘息着,在抓紧敌兵进攻的间隙恢复体力,进入肺部的空气好似充满了火焰,带来一阵阵灼痛,此时已经过了午时,湖州兵的攻势就仿佛海浪一般,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好似永远没有尽头,城头的守兵已经换了五次,在土山上弩炮的扫射下,这段城墙上就仿佛一台开动的绞肉机,飞快的吞噬着血肉和生命,倒是他自己,好像先前向祖宗神灵的祈祷奏效了一般,只不过受过几次擦伤。
随着有节奏的战鼓声,又一支湖州兵的阵型向前移动了,高许竭力站起身来,准备命令城下休息准备替换的守兵上城,可突然他的脚底下传来一阵晃动,接着左边十余丈外的一段城墙仿佛为湖州兵的战鼓所震动,突然崩塌了。高许被这巨大的变故惊呆了,一直到城外近万湖州兵发出雷鸣般的呐喊声,才把他给惊醒了,赶紧快步往崩塌处跑过去,在溅起的烟尘逐渐降落下去后,呈现出一个约有六七丈左右宽阔的缺口,倒在地上的城墙已经断裂成无数个小块,大致形成了一个三十度左右的斜坡,进攻一方的军队可以轻而易举的通过这个缺口进入城内。
“快,快把沸油和铅汁搬到缺口这边来。”高许下令道,他一时间也弄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城墙会崩塌,但是很明显这里会变成湖州兵的攻击重点。几乎是同时,土山上的弩炮也开始把火力集中在缺口的两侧,在一开始的六七发偏离较大后,后面的便越打越准了,在石弹和短矛组成的风暴下,守兵根本不可能完成将军的命令,高许只得下令守兵退到事先修建好的第二道壕沟和土垒后面。
屈志恒醒了过来,方才城墙崩塌时,他正好便在缺口的右侧,一块石头正好将他砸到在地,昏死过去。他取下头顶的皮盔,感觉到一阵刺痛,用手一摸,流出的鲜血已经把脑后的头发粘成了一个大块,看来是皮盔和头发保护了自己,他庆幸地吐了口气,突然从前面的城墙缺口下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哨音,他小心翼翼的爬了过去,向下看去,只见大队的湖州兵正从缺口通过,他们排成十乘十的方阵,外侧的人们用巨大的盾牌保护前方和两侧,而中间的人们则将盾牌顶在头上,随着都长的哨子声慢慢移动,就仿佛一只巨大的乌龟一般。雨点般的箭矢从土垒上的守兵射了过来,可是对他们的伤害微乎其微,偶尔从另外一侧城墙上的投掷下来的石块也从盾牌上滚落下来。眼看第一个方阵就要通过那个缺口了。
屈志恒左右看了看,想要找到滚油之类的东西,可四周除了脑袋大小的石块以外就是些刀剑断矛了,正没奈何间,他的视线停留在缺口旁的一块条石上,只见其已经有三分之一悬空,屈志恒捡起一根长矛,猛虎般的向那条石冲去。
牛知节得意地站在城下,看着那个百人都正在通过缺口,在他身旁,一队队士卒正通过云梯向城头爬上,城头零星射下的箭矢已经不能阻止他们的前进,正当此时,他突然看到一旁的亲兵长大的嘴巴,右手笔直的指向缺口上方。牛知节沿着亲兵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名镇海兵正在缺口右侧的城墙上竭力撬动一块条石,在他的正下方,排成龟阵一个百人都正在通过。
“快放箭。”牛知节指着屈志恒大声喊道,不用他下令,一旁的亲兵们已经弯弓对准那人,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几乎在十余支箭矢射中了屈志恒的同时,那块条石也从城墙上落了下来。牛知节绝望的捂住了眼睛。
条石从高处落下携带的巨大动能一下子便夺取了五六人的生命,更可怕的是,其中包括这个百人都的都长,突然的打击一下子破坏了龟阵的秩序,失去了伙伴们的互相掩护,不到五十步外的无数张弓弩一下子就夺取了三十余人的生命,剩下的莫邪都士卒们则飞快的从缺口撤退了。
气怒交加的牛知节正下令手下重整阵势,从这缺口进入,却接到吕方下令,命令不要急于从缺口入城,先占据城墙,为炮队占领阵地为先。随着六七名手持专门信号旗,身着红袍的观察兵上了城头,土山上的重型弩炮开始越过城墙,对第二道土垒上的镇海兵进行超越射击,一开始是诸台进行试射,观察兵开始用信号旗将偏差的方向和距离通报给土山上的同僚,然后逐渐调整仰角,随着时间的流逝,土山上的射击越来越准确了,土垒上的守兵不断有人被石弹击中,看到城墙被攻占,自己被按在土垒上白白挨打,越来越多的镇海兵开始向后挪动,高许也越来越难以控制手中的军队了。
土山上,范尼僧一面得意地看着手下的成果,一面对吕方道:“主公,可以派兵入城了吧。”
吕方点了点头,正要下令,一旁的陈允道:“将军,不若将我们破城的消息通知武勇都许再思,钱婆留毕竟是当世豪雄,城中守兵也不少,借武勇都叛军分几分敌势亦可。”
“不错,武勇都叛军贪婪成性,如今已经城破,定然要进城劫掠,来人,命令上城的炮队使用三号弹。”
随着吕方的命令,刚刚搬上城头的二十几具轻型扭力弹簧弩炮开始发射一种奇怪的松木棍,这些干燥的松木棍大约长两尺,外面缠绕着浸透了油脂的麻布,散发出浓烈的松脂和硫磺味道,由于这些木棍重量很轻所以轻而易举的便被发射到很远的距离。由于被发射出去的高速,和弩炮的金属导轨和空气发生的剧烈摩擦产生了高温点燃了这些木棍,它们在空气中边燃烧了起来,仿佛无数火把在空气中飞舞,落到一个个坊里里,点燃了一处处火焰,巨大的杭州城仿佛已经被完全攻下了。
武勇都大营,许再思和徐绾二人坐在帐中,正在商议事情,突然许无忌突然冲了进来,许再思看到许无忌如此行事,皱了皱眉头训斥道:“我与徐将军议事,你进来为何不让外面亲兵通传一声?为将者不知敬上,如何能得士卒之心”
许无忌赶紧行礼道歉,一旁的徐绾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笑道:“许兄莫说了,无忌这般惶急,想必是有要事禀告,莫非是吕方那厮攻破杭州了。”说到这里,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武勇都许、徐二人虽然答允吕方在杭州城下侯他十日,牵制守军兵力,可心中却并不相信吕方能够成功,毕竟自古以来,攻城之战都是极难的,便是以十围一也是未必能成的,如今与城中守军相较起来,便是湖州兵加上武勇都叛军加起来也要少些,更不要说杭州城中青壮不下五万,守城之时,这些人都是可以搬运器械,守俾备战的,更不要说十日了,是以徐绾出言调笑,一旁的许再思也随之发笑,口中说:“徐兄说笑了,吕方能不败就不错了,还说破城,钱缪那厮又不是纸糊的。”
许无忌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拱手答道:“徐叔说的不错,某方才看到杭州城中火光四起,守兵行动也奇怪的紧,吕方那边必有大动作,说不定就是破城了。”
许再思和徐绾二人闻言大惊,齐声道:“此时可是开不得玩笑的,贤侄可是拿得稳?”
“二位叔父从望楼上一看便知,此事干系大军存没,某虽然鲁钝,又岂敢拿这个开玩笑。”
许、徐二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沉重神色,一同冲出账外,许无忌赶紧尾随而出。
望楼上,许、徐二人往杭州方向瞭望,只见城中已经有十几处火光升起,人群四处窜动,他们面对的守兵也人情惶惶,调动频繁,一副危城已破的惨状,他们二人转战十几年,一看就知道许无忌所言不虚,的确杭州城已是被破,就算还没有破城,也不过是弹指间的事情了。
“这吕方好生了得,杭州这等大城,竟然不过三日便破了,我们与这等枭雄结盟,真不知道是福是祸。”徐绾叹了口气,当年钱缪修筑这杭州城时,征用了武勇都士卒以为劳役,也因此导致了武勇都之乱。这杭州城的坚固、难攻,他是清楚的很的,虽说因为自己叛乱,罗城丢失,杭州少了一道屏障,可这等坚城居然被吕方三日间便攻下,让他心中感触颇深。
许再思点了点头,他和吕方打交道的事情远比自己的同僚要长,对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腕更是领教多次,又看到今日之事,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惧意。
“二位叔父,依在下看,那吕方攻破城后,定然会派人前来通报,请我等一同攻城,好牵制分散他的压力,我等只须在此静候便是,买个好给他,将来去浙东时,也好说话。”许无忌却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和吕方打交道时间最长,对其行事用兵也揣摩已久,也有几分心得,此次居然猜出了吕方的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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