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京里人都说,苏家宅子的特点就是一个字,大。苏岚走在游廊上,觉着这话实在说的恰切。苏家宅子的景致虽说亦是上乘,却是追求气势,而不及其他几家的精致,更少了精雕细琢的耐心。一砖一瓦,方方正正,花纹也刻得一丝不苟,全无差别。就这么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叫人走在这宅子里,不由得就被这百年世家的气魄压弯了腰。
苏岚到了正堂,苏峻一家都已经坐在了苏晋下。苏峻的独子苏淳看见苏岚,板着的小脸,蓦地便笑开了花,却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眉宇间是一片逗趣的纠结。苏岚倒也还是规规矩矩地给苏晋行了礼,问了安,然后安静地坐在了一边。老爷子见他进来,只道:“今日你不随扈陛下?”
“郑彧随着,我便躲个清闲,同爷爷坐马车去。”苏岚淡淡一笑。
“也好,免得你去凑那热闹。”苏晋亦是一笑,便起了身,叫众人去饭厅用早膳。
苏岚抱起苏淳,笑着与他逗趣,苏峻跟在她身边,却是低低地在她耳边说:“爷爷刚得了消息,说陛下命玄汐去东宫接了太子的车驾,一路随扈,也要往御林苑去,解了禁足。”
“这是好事。”苏岚淡淡一笑,“不放他出来,下面的布置就没法开始。”
“可这样,前面做的事不就?”
“哥,你可知道,困在笼子里的猛兽刚被放出来的时候总是特别疯狂,而此时,才是猎人出手的最好时候。”苏岚眸中闪过一道嗜血的光芒,“此刻,不过是看谁出手更狠更准罢了。”
“向来冬围都是个大台子,今年看来更有趣些。”苏峻唇边的笑容将他有些冷厉的面容衬出了几分柔和,可眸光里的狠厉与苏岚如出一辙。
被苏岚抱在怀里的苏淳听了父亲这有趣二字,倒也张牙舞爪地对苏岚说:“二叔,有趣,淳儿也要去。”
苏岚面上的冷冽之色,倒是霎时散去,只笑着说:“淳儿才三岁就这么不安分,可不好。乖乖在家里听母亲的话,叔叔给你带好东西回来。”
苏淳听得苏岚这话,倒也乖巧一笑,露出浅浅梨涡,漾的是世间最珍贵的天真无邪。
“这次不叫他们母子跟着,我倒是放心了不少。”苏岚摸了摸苏淳头上束的小包包,对苏峻说,“凡我活着,总要叫他避开这些肮脏,越久越好,最好此生都不需面对。”
“我曾想过,我的小妹妹不需要面对人生中任何的悲苦,只要享受着苏家的锦绣繁华就好,自有我与父亲去撑起她的天空。可最终,她还是得学着长大,一夜之间就得长大,付出的代价似乎更加残酷。”苏峻苦笑着看向苏岚,“既然生在了这样的家族,这样的时代,就别说逃避这么奢侈的字眼。”
苏岚掀开绣着家族图腾的马车窗子,看向苏家朱红色的大门。长嫂薄慧茹怀抱着苏淳,显得愈的渺小。马车后仆从不多,三百禁军的马蹄声却足堪划破长街的宁静。苏晋的眼风飘来,苏岚缓缓关上车窗,坐在苏峻的身边,一言不。
苏家老爷子苏晋如今乃是朝廷的辅阁老,位居尚书令,另领了大将军虚衔,算是武官中亦是座。楚国不设丞相,制度颇似苏岚时空的唐代,三品以上加了同中书门下行走便算是宰相级别官员。这正是因为楚国世家派系林立,故而以此来平衡各家势力。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前后随扈的禁军,倒是隔绝了前来寒暄的大小官员。苏晋老神在在,端坐车中,倒是苏岚和苏峻无可托大,只得下车应酬几句。
在场闲聊的官员已经分成两派,一派以户部尚书王钰为的,王钰乃是王氏家主,年不过而立,嫡出的妹妹正是三王爷纳兰瑞的正妃,膝下养有嫡子一人,年已四岁。另一边,便是以尚书令李由和工部尚书张桓为,李由乃是当今太子的亲舅,太子妃乃是张家主系的嫡女。这两派本就势同水火,如今又各自怀疑对方炮制了昨夜的刺杀一事,愈显得剑拔弩张。
苏岚甫一下车,便觉一道目光极锋利,朝着自己而来,抬眼望去,那道目光的主人正是远处为麾下将领簇拥着的张平,他骑在马上,冷冷俯视着站在苏家车架一旁的苏岚。张平正是张桓嫡子,如今是殿前兵马司指挥使,论起实权,乃是仅次于玄家家主太尉玄昂的朝廷第二号武官。
苏岚见他,俯身揖手,灰色大氅下,烟水蓝色广裾缓缓垂下。禁军黑甲之间,她俯而拜,道:“标下见过将军。”起身时,对着张平又是温和一笑,眉眼上挑,恭谦之下是浓浓的挑衅意味,直盯盯地看着张平。
张平虽是受了苏岚一礼,却也得揖手行礼,道:“冠军侯同安。”身后诸位将领都在马上行俯礼,道:“末将见过侯爷。”
苏岚笑着看向张平,眉眼间的挑衅意味不改,衬着如此精致的面容,却带上了舒朗张扬的风、流姿态,身侧的郦远微微垂,自家主子又开始卖弄长得好这本钱了,可是谁让人家生的好看,做什么都比寻常人强上了几分。
“骁骑将军,御林苑乃你标下羽林卫驻扎之所,怎不率麾下扈随陛下?”张平顺了顺气,策马向前,直直迎着苏岚而来,人高马大,确实有着居高临下的意味。
苏岚站在马车前动也不动,笑意依旧,只看向一旁脸黑的如墨的苏峻,道:“回禀殿帅,今日乃是郑彧随扈陛下卫队,标下也可在安国公身边尽尽孝心。”
张平被苏岚噎了一句,眉峰一皱,正要说些什么,身边紧随着的一个副将,正是他的堂弟,名唤张澎,如今乃是京营代都督,却是道:“殿帅,时辰不早了,该去见过陛下了。”
张平看他一眼,张澎声音压得低低的,不知在张平耳边说了什么,张平虽是甩了马鞭,倒也下了马。此时张桓不知从何处出来,笑意盈盈地走到苏家马车前,道:“安国公安好。”
“宁侯同安。”苏晋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立时便压住了这宫门前的喧闹。
张桓笑眯眯地转身看向张平,张平对着他行礼,叫了声见过父亲。张桓声音颇有几分严厉,道:“还不去见过陛下。”
“是。”张平对着父亲也是一脸的谦恭,却狠狠地看了苏岚一眼。他身旁的张澎又不知低声说了什么,张平倒是哼了一声,便入了宫门。
“不打扰国公了。”张桓见儿子入了宫,又是对着苏家马车行了一礼,才回到了自家马车前。
见得这边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众臣又恢复了交谈,只王钰走了过来,对苏岚道:“这张家真是嚣张的很。虽说是殿帅,可京中兵马哪个真听他辖制。”
苏岚听得王钰这明显的激将,却也便挑破,只道:“殿帅确实是我上官,羽林卫自然受他辖制。如今张家人又坐镇京营,哪里不听辖制?”
王钰看了苏岚一眼,她神色依旧完美的无懈可击,却也无从说些什么了。只对着苏晋行了一礼,也走上了自家马车。苏岚倒是觉得他此举却是在意料之中,他本是三爷的妻舅,若是成功了,便是国舅,可三爷却没对他有多少依仗,而自己不过才回了楚国不到四年,却成了三爷阵营里的头号,他又怎么能不对自己有意见呢。况且如今苏家的女儿也在三爷的后院里,地位并不比王妃低了多少,这国舅的位置,王钰心里也不是那么有底。
见他上了车,苏峻才道:“王钰方才一言不,此刻又出来撺掇你与张平对上,真是居心叵测。”
苏岚笑着压低了声音:“大庭广众,三爷阵营里这点龌龊,就别拿出来讲了。我和他虽是不甚亲密,但到底不能叫人家觉着我们不和。”
郦远却是低声道:“方才我听张澎说的是,苏岚虽是受您辖制,却是有军功封爵的将军,您和他对上,并没什么好处。”
“你这内功看来又长进了不少。”苏岚微微一笑,“张澎啊,他可是个好的。”
“你倒是真忍了张平。”苏峻不知想到了什么,也微微一笑。
“不都说好了吗,自有爷爷收拾他,我着什么急。”
“上来吧。”苏晋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平稳的没有一丝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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