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妈妈骂道:“这小子趁我不见,偷拿了席上的酒来喝,真气死我了!幸好没丢人,不然我可没脸见王家那娘们!”说罢狠狠蹬了小虎一眼,才从袖筒里摸出两个红布包来,递给女儿道:“这是王家发的喜钱,我瞧过了,是一对银莲子,足有二钱重呢!真真排场!当年大少爷娶媳妇都没这么风光呢!我打算拿它扯半匹梭布回来,给你姐弟俩做身夏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春瑛一边打水拾弟弟擦脸一边道:“什么样儿的都行,娘你能别转活了,叫别人做吧,针线活做多了对你眼睛不好。”
说罢就要带小虎去洗澡,却被父亲才拦住:“叫你娘去,我有话跟你说。”
春瑛不解,将弟弟交给母亲带去了,便问父亲有什么话。
路有贵喝了一大口茶,道:“今儿在席上,听别人说起,王家孙女儿出嫁,陪了许多田地和几家铺面,十分丰厚!这亲事原本办得迟了,若是在新郎得了官前办了,别人只会说王家孙女儿走运,可新郎得了官后再娶亲,就有人说王家高攀,若不是嫁妆丰厚,还不知会怎样呢。听说王总管置办这些陪嫁,是以孙女儿的名义办的,并不是王家的东西,将来不管如何,都不会被府里收走……”
春瑛心里明白,这是王家在留后路了。
路有贵又道:“我瞧他家这样,就想起你先前跟我说的,私下置产,叫你姐姐姐夫帮着看顾的事。细细想来,你的话果然有些道理。只是田产什么的,要照顾起来麻烦得很,我又不能露面,你姐夫自家有产业,就够忙的了,因此我不打算买田地。”
春瑛转道:“那么就买铺面出租?不然就入股到别家的铺子里咱们坐收息钱?”
路有贵摇摇头:“入股有风险,而铺面又贵,我见你姐夫租房子与人住,似乎不用费什么心,我看……就在他家附近寻两个中等大小的院子,也不过一二百两,买下来拾掇了,租给往来客商或赶考的学子,叫你姐夫帮着收租,一年匀出几两给他家吃茶,如何?”
春瑛大喜:“这法子好!就这么定了!如果爹的动作快,还能赶上两个月后的恩科呢!那可不愁租不出去!”
路有贵点头:“那我明儿就跟你姐夫说去!”
春瑛心中喜忧,只觉得前途一片大好。父亲私下置了产,又有胡飞那边的银子,以后要再劝父亲脱籍,就容易多了,出府后的生活更是不用发愁。真真是万事供备,只欠东风——
她穿回来这么多年,头一次觉得,自由就在咫尺之遥。
第五卷 沉浮 第一百九十九章 高中
春瑛的好心情一直延续了很久,即便遇上杏红把了老毛病,?斗嘴将十儿气得半死,,她也没觉得郁闷,甚至因为心情好,居然平添了几分耐性,对着牛皮灯笼般的杏红,也能慢慢说上半日道理,直把人磨得泄了气,乖乖听话。十儿见状,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
路老爹近两年历练出来了,办事很是能干利落.才跟女儿商量定了,不过四五天功夫,就在大女儿家附近的金帽儿胡同买下了两座小院,大一点儿的有八间房,小的也有五间,找人拾掇了,又置办了简单的桌椅床柜,便让女婿路仁义放出风去,言道此处有吉屋出租。
此时正值各省考生入京高峰期,金帽儿胡同离崇文门近,方便出入内城,离东便门也不远,加上新粉刷的屋子看起来挺于净,因此不十来天功夫,路有贵便陆陆续续把所有房间都租了出去,统一收了三个月的租金,几十两银子稳稳入袋,把买房子花出去的钱补了四分之一回来。
他仔细掂量了一遍,觉得女儿的话果然不错,虽然置产几乎掏光了他的家底,但时间一长,就都赚回来了,还能有不错的入息。将来若是有什么变故,至少还能留下两处房产,一处小的自住,大的租出去,即便一时找不到营生,也不愁设饭吃。况且这两处院子并不显眼,又是女婿出面,外人只以为是女儿女婿又置了房产,哪里会想到自己身上?
再掂了掂钱袋,路有贵决定把银子大部分存进银号,剩下二两给女婿做茶钱,虽是半个儿子,也不能叫人白白跑腿,总是自己人不是?说起来他又有几分庆幸,若不是女婿劝他,他说不定就把院子整个租给进京的富商或官员了,那样只能收一份银子,算起来还不如将房子分拆着租出去赚的多呢。这个女婿真不错!回头他得好好打听打听,看哪里有对腿脚有好处的药酒,再叫老婆给女儿女婿和外孙子各做一身新衣裳!
一个月后,春瑛从偶尔回府给老太太请安的姐姐秋玉处,知道了父亲钱途看好的消息,心里更是欢喜,回想到自己,也有意识地开始节约日常支出,将余前都存起来,衣服首饰等值钱的赏赐也都仔细收起,好等出府时带回家去。
就在春瑛细细为将来的自由生活积攒资金时,侯府内又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
首先是表小姐范小妞,她在靖王妃的引见下,认识了几位宗室女和千金小姐,还交上了朋友。她的性子很是让贵女们的喜欢,其中有一位县主回家后说起,不到两天她母亲郡王妃便派了几个侍从来,接了范熙如去郡王府玩耍。那家郡王府正好有几个儿子,年纪在二十到十四岁不等,当中有三个都尚未娶妻,平日只跟京中各公候世家府第的子弟来往,或是附庸风雅、吟诗作赋,或是走马章台、骑马玩乐,却极少掺和皇家之事。别人说起,都称他们是纨绔,所幸做事都还算有章法,从没闹出过乱子。
范熙如只是去那郡王府上做了两回客,没多久,侯府里便有风声说,范家表小姐也要飞上枝头了,象大小姐那样做王妃,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宜君拿这话去打趣范熙如,后者只是脸红红地要捂她的嘴,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老太太因此上了心,特地交待范熙如,要是再收到邀请,便把宜君、惜君两姐妹带上为伴,说是叫她们见见世面,但私底下跟侯爷、太太说起,却是想着跟几位王子交好的公侯子弟们,都是走门当户对的,有几个算得上文武双全,他们的母亲又都跟郡王妃交好,若能叫孙女儿在王妃们面前露露脸,一旦成就了好姻缘,也是孩子们的造化。
其次,便是侯府的正主儿之一——二少爷李敞——终于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捱到了科举开考,在顺安十五年的夏天顺利地踏入了贡院大门。据他本人以及几位教导过他的先生们说,他今科是很有希望高中的。侯府上下为此是既欢欣又忧心,他在贡院里考了三日,老太太、侯爷和太太,以及大少爷两口子和三少爷就在府里担忧了三日。
最后,就是“久病不愈”的王总管,在二少爷进贡院的当天,正式向侯爷提出请求,要退位养老。
他一副气喘吁吁,脸色苍白的模样,走几步路就颤悠悠地晃荡着小腿,侯爷见了也不忍,想起他虽然做过不少叫人生气的事,但总算是几十年的老仆了,而且这几年安份了不少,到底还有老母亲的面子在,他既识趣,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便答应了他的请求,还另外赏了五十两银子。
与此同时,王嬷嬷在老太太面前也提起了这件事,简直就是声泪俱下了,说老爷子辛苦了一辈子,本想一直侍奉主子到老的,但无奈身体实在是不争气,只好厚着脸皮告退,为了不叫侯府费钱养活他一个无用之人,情愿拿银子?赎身,只求临死前,儿子媳妇都能在身边陪伴。老太太啼嘘不已,不但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还连身价钱都赏了,特地恩准王嬷嬷与儿子自富一并回家服侍老父。
安氏在一旁看得眼睛都快冒火了。她好不容易收拢了府中大权,正打算等老太太不中用了,就一举解决王家这帮刁奴呢,居然叫他们脱了身!若不是芍药好几次悄悄儿拉她的袖子,她几乎就要当场捏碎手中的茶杯,勉强将这口气吞了下去,却又看到王家的奉了婆母的命令来拾自己磕头谢恩,当即一口气上不来,咳了好一阵才罢。老太太看着不象样子,便皱着眉道:“若是生了病,就去请个大夫来瞧,别只顾着过来陪我,孩子们年纪小,身子弱,若是过了病气可怎么好?”
在场的小姐们一脸尴尬,只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垂首盯着自个儿的初裙子。安氏涨红了脸,吱晤着拿话混过去了,坐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找了个借口告退。范熙如见众人沉默,只得先开口说起笑话来,让气氛重新变得欢快。
安氏之后的心情显然一直大受影响。王家手脚很快,没等天黑便送了文书过来,请安氏用印,好在第二日一早送到衙门去。安氏尽管气得牙痒痒,但有老太太发话,侯爷又在跟前,她不好发作,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递给侯爷用过印,便飞快地并文书丢给了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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