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红黑旗子不停变幻飞舞,场中各支队伍也随之改变队形,沈月明一身银色盔甲站在高处,半眯着眼睛看着双方的对垒情况,并随时向旗手打着旗语。这些都是她的私兵,平日里常随她演练兵法布阵。
按照大显的制度,身为超一品军侯,沈月明原本可豢养三千私兵,但广陵帝极为信任她,故而又特准增加两千,便已达到五千之数,成为大显拥有私兵最多的军侯。
忙活了一个上午,总算把队形编排整齐,沈月明随手擦了一把汗,吟风姑姑笑着递上热帕子,又手脚麻利地替她脱下盔甲,道:“小侯爷,今儿厨房炖了你最喜欢的冰糖红烧肘子,还有火爆腰花和水煮牛肉”,沈月明打小就喜爱吃肉,又是无辣不欢,听到此话,直笑得见牙不见眼,幸福生活是什么?自然是行云流水,有肉吃。
主仆二人正说笑间,有侍女来报,宫中裴皇后派人来宣,沈月明微微发愕,这些时日陛下去了天都峰休养,因皇子年幼,裴皇后留在宫中照顾,怎会突然宣召她入宫呢?
穿过一片淡黄色的玉颦兰,又走过紫青色的剑兰林,沈月明来到了鸾凤殿。裴皇后喜爱兰花,宫中各处都栽种了各品兰草,环境倒是很清幽自在。
“侯爷,娘娘说请您直接进去”,带路的小宫女说完这句话,便匆匆离去了。走到殿门前,只觉四周静悄悄的,似乎撤走了不少守卫,沈月明心中疑窦丛生,暗自提高警惕。
“咯吱”一声,紧闭的殿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位削肩长腰的女子,长着一张圆圆的脸,见着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沈月明认得她,知道她是裴皇后的贴身女官乐春行。
“可算是把侯爷给盼来了”,乐春行笑道,沈月明见她面色无异,谈笑自若,不由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侯爷快请,娘娘在里面等着呢”。
裴皇后静静地坐在案前,正专心致意地看着手中的一只玉蝉,这个小东西晶莹剔透,做工别致,看起来栩栩如生。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只见她面色略微有些苍白,嘴唇干裂,眼角微微发红,裴皇后刚刚哭过,沈月明脚下微滞。
“沈侯来了”,裴皇后勉强露出一丝笑意,“给皇后娘娘请安”,沈月明上前施礼道。“无需多礼,快快起身”,沈月明落座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两人静坐半晌无语,虽说裴皇后曾经做过自己及笄礼的赞者,却也是看在沈老侯爷的面子上,后来偶尔见过几次面,彼此之间却无深交。她看着裴皇后,只觉她眉宇之间有些许轻愁,眼睛始终盯着手中的玉蝉,不免有几分尴尬。
既然浑身不自在,那便速战速决,她打定主意,就清了一下嗓子,出声问道:“不知娘娘今日召微臣入宫,所为何事?”,裴皇后闻言,抬起头来,眸色清澈如水,犹如一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本宫今日想给沈侯讲个故事”。
“从前有个小女孩,她出身世家大族,祖辈出过不少名士大能,故而自幼教养极严”,还没待沈月明反应过来,裴皇后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她从两岁起,每日寅时三刻便起床开始学习诗书,练习书法,针织女红更是必修的功课,直到亥时方能歇息。后来年纪大些,还要修习舞蹈,琴艺,茶道,棋技和绘画,这些事情枯燥无味,细致繁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压得她整日都喘不过气来。倘若稍有懈怠,便会遭到父亲的责难,还有母亲失望的眼神,所以不管有多艰难,她也只能咬着牙拼命撑着”。
沈月明一听便知,这是在说裴皇后自己的故事,可怜她出身便是裴府的嫡长女,世家大族门楣光耀,小小年纪却要承受巨大的压力,从未得到过片刻的欢愉。相比较而言,自己还是幸运的,爷爷虽然有时严厉,但却极为疼爱她,从不强迫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所以沈月明的童年是快乐的,少时令人头疼的鸡飞狗跳和嬉笑顽皮,每每午夜梦回,都会入梦而来……。
“有一次,她精心绣了一件百褶裙,原本打算送给母亲作为寿礼,谁知在途中遇见自己的庶妹,平日里仗着姨娘得宠,总是跟她过不去。庶妹看见她手中的百褶裙,直接上前索要,被拒绝后心有不甘,趁她不备,故意将百褶裙撕了一个大口子。她实在忍无可忍,便打了庶妹一个耳光”,说到这里,裴皇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快意。
忽然她神情一变,眼中蓄满悲伤,又道:“就是这一个耳光,她足足被关了三天禁闭,理由是仗着自己是长姐,肆意欺辱庶妹。错过了母亲的生辰,又受了无端的责骂,当时她只觉得万念俱灰,便从家中偷偷跑了出来,想要了却一生”。
沈月明闻言,心叹其不易,又听她继续说道:“就在她正要将脖子套入绳索时,忽然来了一位骑马的少年,他好奇地问她,为何这般想不开?那少年长得一副精致的好相貌,只是性子颇为冷淡,明明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却又守着她不肯离开”。
听到这里,沈月明隐约猜到那个少年就是谁,他打小就是这副模样,明明是关心得紧,却偏偏表现出爱搭不理的样子,为此她幼时没少上当受骗,所以私下认为这是一种富贵公子病。
裴皇后见她脸上了然的表情,知她已猜出,又说道:“后来,少年给了女孩一枚玉蝉,说蝉蜕于浊秽,以浮游尘埃之外,既然连这样的小虫子都尚且蜕变而生,相信你也定能获得重生,世事纷扰,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就看你自己怎么想”。
点点头,这话说的不错,不论遇到何种困难,最重要的是,自己怎么想,怎么做,毕竟能够解救自己的,终究也只能是自己。
“接下来的事情,沈侯也知道了,皇太后为陛下选中了本宫作为皇后,只是他完全不记得这回事情了,不过不打紧,本宫记得就行”,裴皇后幽幽地说道,“虽然本宫知道陛下心中另有他人,然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本宫也认了。如今曦儿刚满半岁,四海未平,民生飘浮,纵观这朝堂内外,陛下都是我们母子唯一的依靠”。
说到这里,她走到沈月明跟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陛下恐怕有难了,还望沈侯速速前往搭救”。
沈月明闻言,惊得差点跳起来,急声问道:“娘娘何出此言?陛下如今正在天都峰疗养,前几日微臣还收到陛下的飞鸽传书,提及冰晶硫磺泉的药效极佳,龙体已大有起色,还有半月便能还朝。而且太医院的徐医正也在,他的师兄云天逸的医术更是出神入化,陛下怎会有危险?”。
裴皇后低泣了几声,泪水滑落脸庞,道:“本宫若非有九成把握,也断不敢惊动侯爷。实不相瞒,陛下离宫前曾来过鸾凤殿,除了探望曦儿外,还特意交代本宫,他每日都会写一封手札送回宫中,不拘内容,哪怕只是一句话。但至关重要的是,若是他真的安好,便会将信纸折成直条状后再对折,并且两边的长度是相同的”。
沈月明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她素知燕同律心思缜密,从不轻易涉险,此番是为了治病,这才不得已出宫。同时为了低调起见,没有惊动地方官衙,只带了五百人的亲卫前往。想来是为防意外,他才会在临行前特意交代裴皇后注意平日的联络。
“倘若遇到危险,落入危险境地,陛下便会将信纸的两端折得长短不一”,说到这里,裴皇后从案前的书盒中拿出一叠信纸,道:“这是陛下离宫后,每日派人送来的书信”,沈月明接过来一看,每封信上都写着,朕安好,勿念,或者是甚好,平安之类的简短话语。
她小心翼翼地按照信纸原来的折痕还原后,果然正如裴皇后所言,这十二封信纸中,有九封是前后对齐的,但另外三封信却有细微的差别,前后端的长短略有不同。
“会不会是陛下疏忽了?”,沈月明有些踌躇地问道,裴皇后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绝对不会,陛下最是信守承诺,断不会如此”。
沈月明闻言,心知她所言非虚,陛下不会如此疏忽。只是她虽身为超品军侯,若无陛下的手令,也是不得私自调兵的。陛下仅带了五百亲卫随行,若是自己大张旗鼓地率兵前往,必将落入有心人眼里,后果不堪设想。
裴皇后眼见她脸上流露出来的犹豫,急忙说道:“侯爷,事关陛下安危,还请速做决断,若是将来陛下怪罪,本宫愿一力承担”。
沈月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与陛下本是血亲,又从小一起长大,情深义厚,别说被陛下责罚,就算是降职也在所不惜,裴皇后是关心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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