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英被噩梦惊醒,发现黑夜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清晨的露珠正在铁路两边的草丛中凝结,滴落。刘世英看了看周围的战友,发现他们大都沉浸在梦乡里,自己身旁的战友也都在站立状态下睡着了,他们实在太累了。刘世英见王名扬睡得正酣,没忍心叫醒他。但令刘世英感到奇怪的是,即使在他清醒后,他的大脑还是能隐隐约约听到像梦里那种飞机引擎发出的声音。刘世英使劲摇摇头,试图驱散头脑中的幻觉,不想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刘世英猛然扭头向火车一侧远处的天空望去,发现有六个小黑点正在快速朝列车所在的方向移动。
等到黑点显示出它们原有的轮廓后,刘世英发现自己的预感不幸成为了现实,于是立即摇醒周围的战友,对着身后大声叫道:“日军飞机来袭,准备战斗!”
川军战士们听到刘世英的反复呼喊后,从睡眠中回到现实,发现日军飞机后,顿时有些慌乱。川军缺少重武器和对空武器,对于日军的空中打击无所适从,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这时, 6架日机已经接近了运兵列车的一侧,开始在空中转弯,紧接着降低飞行高度,对着车厢俯冲过来,准备扫射和轰炸。
日军飞行员为了提高进攻的准确性,竟然紧贴着火车车厢上空飞行。日机临近时,坐在车厢顶部的川军战士甚至能够看清日机飞行员得意的表情,但这也是他们一些人最后一眼看到的东西。紧接着,日机吐出了火舌,对着川军战士们一阵连续凶狠的扫射。车厢内和车厢外的人群都内能幸免,子弹穿过铁皮穿倒了一个个脆弱的身体,不断有人从火车上掉落到铁轨两侧,即使是那些举着步枪反抗的川军战士也没能幸免。一些活下来的人不顾危险,纷纷从火车上跳下。
与此同时,炸弹也不断在车厢周围爆炸开来。一颗炸弹命中了一节车厢的顶部,将该车厢炸成了一堆废铁,车厢上的人被炸得飞了出去。又一颗炸弹投来,击中了火车尾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顿时将火车断为两截,紧接着子弹与炸弹连续袭来。日机分出一架攻击被炸断的车厢,其他5架继续追杀正在奔逃的火车。
位于车头的川军战士们目睹了战友遭遇的惨状,愤怒地捏紧了拳头。刘世英控制住自己的满腔怒火,和身边的战友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步枪,对着不断贴近自己的飞机瞄准。当领头的日机飞过时,众人纷纷扣动了扳机。刘世英射出的子弹击中了驾驶舱内的日军飞行员的手臂,对方遭到突然打击后身子一斜,飞机失去了控制,不久便坠毁在地面上。王名扬和其他战士的步枪子弹则打中了另外几架日机的机身,但没有对其造成什么太大的破坏,对方有惊无险地飞了过去。
日机编队在遭到损失后并没有放弃进攻,调整好飞行角度后再次向火车扑来,准备从火车头部再次对川军战士们展开攻击。日机不断向车头靠近,刘世英对着身边的战友大声说道:“大家准备跳车,有谁知道哪里有机枪?”
一名川军战士应声回答道:“火车中间的一节车厢上有,我带你去找!”
王名扬对刘世英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刘世英点点头,看了看离火车越来越近的日军飞机,喊道:“那好,现在我们准备下车。不要害怕,大家一个一个来,落地时要双脚同时着地,先从我开始!”
刘世英说着,将身上的东西全部固定好,慢慢贴近车头的一边,看了看脚下不断后退的地面,然后深吸一口气,纵身跳了下去。只见刘世英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随即站起身来。车头上剩下的川军战士也纷纷跳下车去,只有一人留了下来。当日机临近时,那名川军战士大声喊叫着,举起手中的步枪,奋力对着日机连连扣动扳机,不久,日机射出的子弹便穿透了他单薄的身体,接着呼啸而去。
刘世英与战友们安全着陆后,开始追着火车奔跑,不时卧倒以躲避日机的袭击。最后,刘世英在战友的帮助下,找到了那节存放有机枪的车厢,互相协助者奋力爬了上去。刘世英拉开车厢门一看,发现车厢内的川军战士已经全部被射死,刘世英定了定神,四处搜寻一番后没能找到重机枪,于是顺手抄起一架捷克式轻机枪,又在自己身体上围了一大圈机枪子弹,然后准备往外冲。
王名扬拦住刘世英说道:“我替你换子弹!”
刘世英拒绝了:“不,我们挤在一起容易暴露目标,最好还是分开。你和其他人都各拿一把机枪,然后找个地方架抢射击,这样可以增强一些火力。但是注意相互之间不要离得太远,要替你附近的人提供掩护,大家一定要协同作战!”
王名扬点点头:“那好,你去吧,保护好自己!“
刘世英紧握了一下王名扬的手,说道:“你也要小心!“
王名扬答应了,刘世英随即抱着机枪向车厢顶部攀去。王名扬和其他战友也不再迟疑,立即动手武装自己,先后爬出了车厢,寻找架抢射击的最佳位置。
日机已经完成了第二波攻击,正在调整方向,准备进行第三波进攻。此时火车上已经变得惨不忍睹,整个运兵列车变得不成形状,一些车厢被扫射得千疮百孔。到处都是倒下的破碎尸体,断腿断手随处可见,殷红的血液不断从车厢两侧滴落,汇集成一条条血流。年龄较小的新兵大都躲在车厢角落里抱头痛哭,或者窝在死人堆里不敢动弹,更多的人仍在反击。还有些人跳下火车后四散逃跑,渐渐被火车甩在后面,离自己的队伍越来越远,整个川军队伍损失很大。
刘世英将自己隐藏到两节车厢之间,利用车厢的边角将机枪架起,然后偷偷观察着日军飞机的动向,不久便看到对方再次从火车尾部追过来。刘世英听到日机扫射,投弹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最后终于近在咫尺。刘世英抓住战机,立即挺身而出,握紧机枪对着离自己最近的一架日机猛扫。对方猝不及防,被刘世英的机枪打穿油箱,机身冒出了滚滚浓烟,在空中翻腾了几下后爆炸开来,化为了一堆碎片。接下来,刘世英又开枪打伤了一架日机,但没等他将其击落,对方发出了更为强大的火力,刘世英不得不放弃攻击,同时转移了阵地。
此时王名扬和他的其他战友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待日机接近后便先后开火,王名扬也成功地打下一架日机。然而王名扬等人的进攻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日机经过一番调整后,对准他们藏身的位置一阵扫射,射倒了许多川军战士,王名扬也受到了轻微的子弹擦伤。形势再次变得对川军不一起来。
刘世英转移到安全地带后,日机曾对他所在的位置进行了盲目射击,但是没能击中刘世英。等到日机经过刘世英头顶上空时,刘世英乘机架抢射击,再次打伤了一架。此时天空中只剩下了两架日机,而且机身都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但是日机飞行员都是亡命之徒,在遭到沉重打击后仍然不承认失败,再次驾机来犯。然而这次他们就不那么幸运了,由于火力不足,这两架日机并没有对川军造成太大的伤害。川军战士们却抓住时机,共同击落了其中的一架,将另外一架击成重伤,并使其在试图逃跑时落地坠毁。川军战士们见状,顿时高声欢呼起来。
正当大家庆祝胜利的时候,突然哒哒哒一阵枪响,不知从何处又飞出一架日机,伸出机枪对着欢呼的人群一阵猛扫。原来是那架留在后面的飞机,在袭击完被炸断的车厢内的川军战士后,再次回到了主战场。川军战士们毫无防备,顿时倒下一片,而那架日机在一击成功后立即绝尘而去,撤离了战场。
川军战士们再次受到袭击后,胜利的喜悦渐渐被冲淡,开始心情沉重地处理尸体和伤员。由于不能就地掩埋,大家只好将尸体从火车上抛下,以免疫病传染。伤员们由于得不到必要的医疗护理,大都因失血过多和伤口感染而死去。战斗减员后的车厢开始变得空荡起来,但是刘世英与王名扬仍然不愿意坐到车厢里面去,那里的血腥味太过浓郁,简直要让人窒息。两人仔细地擦净了一节车厢的顶部,然后一动不动地躺倒在上面,两眼盯着天空发呆,思绪一片空白。
日机还会不会再来袭击火车?以后会不会有更多的死亡在等待着这支部队?刘世英不想考虑这些问题,日机想来就来吧,战争的惨烈他已经亲身有所体会,现在只想忘掉自己刚才经历的一切,舒舒服服地睡一觉。此刻思考任何问题的举动都是多余的,死亡让一切都开始变得简单起来,生命则更像是一种虚幻缥缈的东西。所有的事物都已经失去了其原有的分量,变得无足轻重起来,而死亡却像黑洞般吸食着生命曾经拥有的一切,包括生命本身。留给人的,只有巨大的空虚。
王名扬侧过头,刘世英说道:“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在打仗?仅仅是因为上级的命令,还是为了那华而不实的荣誉?我认为都不是,我感觉我们是在为某些人的利益卖命,尽管这些人丝毫没有让人尊敬和服从的理由。名义上我们是在保家卫国,驱逐外寇,实际上却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被人家耍得团团转。我并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但我必须死得有价值,死得有尊严!刘世英,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吗?为什么我们总是在自己的宿命中挣扎,却得不到解脱呢?”
刘世英思索着说道:“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多少,让你困惑的问题也同样困惑着我。人生而自由,却总是生活在枷锁中。现实中不公平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但有些人之所以生活得很好,关键在于他们对待现实的态度。大多数人选择了逆来顺受,想要改变现状却又力不从心,唯有那些拥有坚定信念的人,用自己的努力和才能跳出了现实的大网,重新织就了自己的人生。他们是人类的幸运儿,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一点。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在自己所处的环境当中,竭尽所能地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至于事情的结果,永远都不要去多想。”
刘世英继续说道:“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我们现在的处境。我们川军出川参加抗战,将部队集中到一起战斗力才能达到最强。日本人就是这么做的,他们的部队是按地区划分编制,并且集中使用的。蒋介石曾在日本留学从军,对日本军队的情况非常了解,不会想不到这一点。蒋介石之所以让我们川军分三路出川,就是为了将我们分化瓦解,借日本人之手消灭我们。由于我们接受了他的编制,就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于是部队的指挥权就落到了他的手上。我们就像是案板上的肉一样任人宰割,随时都会因为一纸命令而丢掉性命的可能。”
“蒋介石打仗不行,但是对于勾心斗角之术却是相当精通,只要是对他的统治地位产生威胁的人,都会被他视为眼中钉,无不拔之而后快。其实这也是中国几千年来的历史文化造成的,是中央集权制,君主专制制度的产物,现代的法西斯*体制也是这种制度的翻版,只不过变成了民众向其效忠而不是下跪而已。蒋介石是梦想个人统治的,这是他总是呼吁一个国家,一个主义,一个领袖的原因。但是他空有领袖地位,却没有领袖气质,统治手段过于凶狠阴险,自然有很多人不满他的行为方式,和他阳奉阴违。结果中国只是表面上得到了统一,而实际上却仍然处于分裂状态,缺乏人心和凝聚力,并且仍然称不上强大。”
“共产党是幸运的,他们坚持统一指挥和调动自己军队的权利,发挥了自己运动战和游击战的特长,最大限度地避免了无谓的阵地消耗战,使蒋介石没能达到将其分散和消灭的企图。因此,共产党军队保持了很强的战斗力,不仅没有在对日作战中被消灭,而是在中国民众的帮助下愈加强大。相反,我父亲刘湘为了顾全大局,不再计较与蒋介石过去的恩怨,将自己军队的指挥权完全交给了对方。但是蒋介石不是那种心胸宽阔的人,他从来不放过任何消灭异己的机会,我父亲的好心为自己人生的毁灭铺平了道路,成全了一个卑鄙贪婪的家伙。”
王名扬闻言坐起身来,惊异地说道:“事情竟然会是这样,没想到我们川军出川抗战的背后竟会有这么多错综复杂的事情在里面,怪不得我总是有一种被人操纵的感觉!如果蒋介石用心如此险恶,我们为什么还要为他继续卖命呢?”
刘世英此刻也坐起来,朗声说道:“为了我们的国家和人民,也为了我们自己的信念!我们不是强者利益的帮凶,我们是弱者基本权力的保护人,我们是在为自己的信念而战,而不是在他人的强迫下被逼服从。我们的使命是铲除所有各种形式的压迫,包括武力上的,经济上的,还有思想上的,不管这种压迫来自何方。我希望在我们的舍身努力之下,我们的国家能够结束现在这种分裂和被人宰割的状况,政府与人民不再处于对立状态,每个人都拥有独立的意识和人格,为自己的梦想和目标努力,成为一个完整意义上的人,一个独一无二的个体。”
“人类需要自由,需要自由掌握自我命运的权利。我们不需要别人告诉我们应该去做什么,我们有自己的想法,遵从自己的天性,不应该被人任意地摆弄。自由是人类发展的趋势,人类的思想曾经受到宗教与传统的禁锢,自然和人文科学只有在摆脱了宗教的控制之后才得以迅猛地发展,奴隶制和封建专制也渐渐被人们视为野蛮和愚昧的象征。任何对自由构成的阻碍都将被冲破,为了这一刻的到来,我们必须从现在就开始更新自己的观念,以实现自我灵魂的解脱。认识你自己,发现你自己,成为你自己。这是我对所有人都想说的一句话。”
王名扬若有所思,说道:“我明白了,你追求的是一个人自我本质的实现,是人类自我天性最自然地表达,而非使其处于禁锢和压抑状态。只是独立的人格在这片土地上还没有觉醒,现实往往残酷地将其扼杀,人们总是习惯听从于那些所谓精英的声音,因而常常在盲从中失去自我。希望将来有一天,我们每个人都能为自己的信念而努力,实现自我人格的独立,成为真正的自己!”
刘世英看着王名扬的眼睛,坚定地说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王名扬点点头,“是的,我也相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火车拖着被损毁的车厢,一路向东行驶,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呢?12月的天空寒冷依旧,生命的活力处于最低状态,到处都是萧瑟的景象。没有人知道自己终将走向何方,哪怕脚下的路是那么地清晰明确,却仍然有可能将人们引向歧途。所谓的先知并不是那种能够预言未来的人,而是能够把握自己未来的人,从而拥有能够改变未来的能力。他们遵从某些规律,同时也在打破某些规律,始终不变的确是一颗坚定的心。未来总是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没有人能够驱散这些迷雾,人们最好的选择,就是勇敢地走进这些迷雾,真相自然会显现。如果你畏缩不前,就会被迷雾包围,失去把握自己人生方向的能力。
此时此刻,我们最好的选择,就是尽量放松下来,仔细想一想自己的未来,在头脑中描绘出一幅幅形象而生动的画面,然后抛弃所有顾虑,果断地迈出自己的步伐。当你在路上感到迷茫的时候,立即停下来,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向它指示的方向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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