汜水关就是著名的虎牢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这里是唐太宗李世民一战擒双王,奠定大唐基业的地方。身后的洛阳盆地依然是天下要冲,所谓居中国而临天下,更是大宋西京所在。虽然说靖康之后数次被屠,几乎成了一片白地,连宰相都在这里自焚了一个,但毕竟六七年了,也养出了一些人气,这从赵玖下船后依次而立的大宋官员以及身边随从就可以看出来,而河上眺望,到底是看到汜水镇上也有了些熙熙攘攘,想必洛阳城里只会更好,说不定已经焕发活力。
而这里更对于赵玖有着别的意义,尧山之战、灭夏之战到最后北伐,都是从这里为第一站。
一时恍惚,他竟然连李维说了什么都没听清,等到接收到杨沂中眼色,才赶紧把身后的李秀之闪出来,干巴巴道:“这次朕可给李大尹带来了子侄,李公相家不仅兄弟接连为公卿,更是代有嘉禾,朕心甚慰啊。”
天地良心,赵玖这话真是在表扬人家李纲家族文化传家,但是他这些年阴阳怪气多了,恶名遍布大宋官场。李维自知长兄虽然有些失误,但却是当之无愧的一代明臣,自己和弟弟虽也是进士,谁不知道那是看在李纲挽天倾的份上才一路提拔,心里难免虚且羞。官家他是不敢说啥的,只好板起脸来不顾场合训斥了李秀之半刻钟。
赵官家看的都傻眼了,可是李秀之却没事人似的,低头一句话也不反驳,看叔父一停顿,才道:“叔父大人严训,小侄受益匪浅。只是此时是迎接圣驾,还是先清陛下入马车进洛阳如何?”
在一边的河南府推官胡宏早就跟这位上司不对眼了,此时更直接道:“是极是极,忠孝二字,什么在前什么在后,我看这位小李舍人比某些人明白多了。”
李维被下属当众下脸,几乎挂不住,但是却也不敢真的怠慢了官家,于是带着洛阳官员恭请官家上龙辇,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洛阳主城。
杨沂中和刘晏这种时候自然是骑马护在两侧,赵官家身边除了李秀之和只会勘察河道计算淤泥的赵子偁,就一个冯益伺候,他想这事儿也不好问李秀之,于是扭头道:“我记得胡宏是建炎七年外放为河南府士曹参军,去年考核为优升任为从五品推官,怎么。。。。。。”还是这么愣头青。
可怜冯益被问傻了,官家虽然对身边的人温和也好伺候,但内侍省职责都快被杨沂中和刘晏侵吞完了,他平常的任务也就在东京寻访美食替官家跑腿,顺便管理桑树鱼塘,早些年又是被警告过的。这次要不是蓝大官毕竟老了些走不太动了,都轮不到他跟着御驾,可问题是多少年不敢过问政事了,哪能对地方官员问题如数家珍啊。
万幸这时候李秀之解救了他,道:“官家恕臣插嘴,此事怪不到胡推官头上,事关我家里事。说起来是家父对胡寅胡相公不认亲生父母很是不齿,连带着影响了叔父,他自从当上河南尹后公开说起过此事,那胡推官也是胡相公的弟弟(简单来说,胡寅出生时差点被生父母溺死,伯父胡安国救下并且收养了他,所以胡寅只认胡安国为父,胡安国之亲子胡宏为弟而不认亲生父母),自然不忿,日常公务还好,私下里多有不睦。”
还有一句话不好说,两人脾气都不好,但你哥再大的名头也是退休很多年了,我哥才是现任宰相,谁怕谁啊!
赵官家不意他竟然如此诚实,和一路上的表现极为不符,好奇道:“秀之,你是朕的近臣,可是朕怎么觉得李大尹对你严苛至极呢,你们可是至亲。还有李经明明在京城有宅子,你怎么还住在李相公(李光,和李纲私交很好)家里,后来又直接去了岳父家呢。”
这年头宗法强大,李秀之这些举动真是处处透着诡异,以前没多想,现在一联系起来,真是越想越不对。
李秀之也当真是坦荡,都不顾车上还有别人,就直接说道:“二位叔父都不喜欢我,觉得我给父亲和李家抹黑。”
这么直才有点李纲的影子,不过赵子偁听后都惊呆了,别开玩笑了,知道你们是学霸家庭,可是谁家里会觉得一个二十岁的探花是黑点,就他家里还有两个儿子呢,能有一个中进士就得感谢太祖保佑了。
像是知道周围人在想什么,李秀之道:“臣是庶出,这本没什么,可却是父亲在罢官时与教坊司乐女所生,在籍女子自然无法赎身,所以臣自出生后,就是由嫡母身边的养娘养大的。”
“若如此,倒也罢了,嫡母认了我,我就是李家子孙。不过我父母都有点真心,靖康之变后,家父心灰意冷回家乡,得知生母已经被放良,就想纳她进门,礼仪未办,官家就决定留在中原抗金,召回父亲为首相。贱籍从良而入门,这事情到底为清流不齿,所以二位叔父都劝他以国事为重,父亲后来三五年被官家托付东南,成为抗金赤旗,自然什么也顾不得了,所以终究生母也未入李家。可怜她后来就那么郁郁而终,死后也不得入李家祖坟,臣想在祖坟边上买块地葬母,都不允许。最后只能送回生母家乡,也就是无为军那边安葬,说来我与梅知州就是那时认识的。”
说罢竟然自嘲一笑,“若不是我自小机灵,得嫡母几分欢心。读书上远胜几位兄弟,父亲说不定对我也是那样的态度。”
车上几个人都是大写的尴尬,尤其是赵玖后悔自己怎么就嘴贱,揭开人家一个伤疤,怪不得李秀之时不时圆滑地可怕,就这成长环境,他要是再是他爹那臭脾气,还不一定受多大得罪呢。
怎么说呢,这年头只要家里没有皇位要继承,嫡庶重要也不那么重要,嫡长子自然继承祖产,但对于时代读书的官宦人家,真的属于谁有本事谁上,像李秀之说的,族里认了、嫡母认了就行。这个官伎所生也不是大问题,要不然梁红玉那秦国夫人的诰命和韩世忠另外两个妾身的告身也发不下来了。
但李纲当时差点把人纳了,真是就有点问题了,要知道韩世忠娶梁红玉的时候他才是个统领,而且那时候武将什么地位?首相又是什么地位?而且御史一打听,好你个李纲官家立志抗金找你回去当相公的时候你居然还在计划娶小老婆,那简直说出去不要太难听。尤其是李纲因为自己的臭脾气,还得罪了一堆人,没准哪天就被翻出来了。
但赵玖作为一个现代人,哪里会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想了想李秀之的年纪和性格,道:“你还年轻,往事不可追本朝规矩五品官员以上可以为母妻请封诰命,你母亲虽。。。。。。但朕素来是个轻佻的官家。”不过说完还是扫视了一下其余两人,不该传的话要当自己没听见。
李秀之一愣,百般滋味一时涌上心头,忽然在车上重重磕了一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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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妇女地位的一次巨大变化就是官伎制度的取消,此事发生于宋世祖建炎年间,主办者主要是当时的刑部尚书李秀之。
中国历史上所说的妓女概念,似乎比我们所说,所理解的要宽广一些。细致划分,由宫妓、营妓、官妓、家妓和民妓组成。其中,官伎是古代供奉官员的妓女,为了迎合文官们的需要,都需要会诗书琴画等。
唐宋时官场应酬会宴,有官妓侍候,但不许官员嫖娼。但不要以为带个官字就高人一等,她们依旧要以色侍人,以声乐娱人,即使嫁人生子,也要世代从事贱业。有些官妓人在娼门,内心却强烈地渴望从良,脱离妓籍,恢复人的尊严和权利。但即使这样,也一辈子被人歧视。值得一提的是,李秀之的生母黄氏就是从良的官伎,后来经世祖特批,加封安秀县君、九江郡夫人。
——《中国妇女的法律地位》钱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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