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电业宾馆前停放着一辆警车,有几个警察在站岗,对进出的人和车都进行检查。邢修到了之后,认出了其中一个警察是胡东国,胡东国过来低着头问邢修怎么也来了?
邢修说接到了钱书记的电话来的,胡东国往车窗里凑了一下,说:“有个叫易智翔的昨晚在这里自杀,现在正在抢救,还不知道死活。”
邢修忍不住脱口而出:“易智翔!被双规的那个!”
胡东国没说话,对着邢修点了一下头,挥手让放行。
钱清秋这会正坐在四楼会议室里,许岳平和黄轩周几个坐在那里一声不吭,邢修进去后,钱清秋示意让他坐下,大家都沉默着不说话。
过了几分钟后,钱清秋接了一个电话,挂断之后他说:“抢救过来了。”
明显的许岳平几个都像是松了一口气。钱清秋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许岳平一直低着头,这会抬头说:“钱书记,我有错误,我……”
钱清秋:“现在不说这个,我问你情况。”
许岳平说:“是,钱书记。从一开始办案,我们就将易智翔留置在这里,让两个人轮流值守,因为人手不够,值守的人都是从下面抽调来的。这前前后后的这么多天,易智翔一直不肯松口,面对各种证据百般狡辩,不肯承认有贪污的事实,几经提审都采用回避和拉锯战的方式对待我们,导致案子没有进展,因此我决定改变策略,重点到乡镇上深入核查材料,想用证据迫使易智翔开口。因为涉及的乡镇太多,材料太多,我们工作压力很大,这期间经过钱书记你批准,我们让司法局的邢助理也加入进来,办案速度有了很大提升。”
“在核查材料的期间,我让在乡镇上调查取证的人时不时捡一些消息故意的传给易智翔,借以给他制造压力,用这种策略想突破他的心理防线,昨天中午,易智翔通过轮值人员向我提出要会见的要求,我为了让易智翔的心理防线更一步崩溃,就予以拒绝,还让人转告易智翔,法律上有证据链一说,即便他不开口,但是只要证据充分,一样可以定他的罪。”
“昨天直到休息的时候,易智翔还是好好的,没想到晚上他将床单撕了,绑在窗户防护栏上,自己伸脖子上吊自杀。”
“今天早上交接班的轮值人员来的比较及时,推门看到易智翔吊颈自杀,脸色已经发青,但还有脉搏,就急忙叫了救护车,同时第一时间给你打了电话。”
许岳平没有推卸责任的说辞,钱清秋问昨晚谁在这里轮值,刘玥杉说值班的是我,看护人员是从底下乡镇抽调的纪委工作人员。
许岳平见钱清秋脸色稍霁,说道:“这次主要责任在我,咱们乡镇抽调来的纪检干部没有受到过专门培训,不懂办案程序,觉得抽他们来看人,只要看住监管对象跑不了就行,在外围戒严得可以说是水泄不通,而对内,对办留置对象在房间内的行动却疏于警戒,形成了外紧内松的局面。这次的办案教训很深刻。”
钱清秋问邢修:“你这次都核查了哪几个乡镇的材料?”
邢修回答说十五个乡镇。
梅山一共二十来个乡镇,易智翔这件案子经邢修手里的材料就有十五个,钱清秋听了点头,站起来说:“对易智翔严加看护,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钱清秋说着走了。屋里的都不说话,黄轩周猛然道:“咱们在下面累死累活的,谁也想不到易智翔这家伙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谁能想到他这个时候自杀。”
黄轩周说着意识到可能打击到了刘玥杉,对着刘玥杉说:“玥杉,我不是说你……”
刘玥杉说:“我知道,你说的对,这件事我有责任,不过我不是在为自己辩解,确实昨晚有些大意,应该想到昨天中午易智翔要求见许主任被拒后,心理上是会有重大转折的。我有些疏忽大意,再有,从乡镇抽调来的这人办案人员也有麻痹大意的松懈思想,他们从一开始就认和易智翔交谈是咱们几个的人的事情,对于他们被抽调的人而言,不该接触的事他们尽量不插手,不该问的尽量就不知道,免得多事生非,这的确是暴露出了咱们的缺点。”
许岳平、黄轩周和刘玥杉的话充满了自责,邢修不由的想,如果司法局的人都像纪委的这些人在工作中勇于担责,时刻充满了反省的态度,那司法局还能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件事终究是跟邢修无关,钱清秋让邢修来,也只不过想将办案的具体过程了解的更为详细一点。
一会邢修要走,许岳平将他送到楼下,看着四周没人,对邢修说:“医院那件事,分管收费处的副院长挨了一个纪律处分,背了一个领导者责任。”
邢修问:“然后呢?”
许岳平:“这就是然后。”
没有查出究竟是谁挪用了那一百二十万,对于许岳平而言就是失败,但是也只能是那样了。
邢修很理解许岳平的心情,这会说任何安慰宽心的话都是无济于事的。邢修觉得对于许岳平这种人,虚伪的没有养分的口水式语言,说了还不如不说。
邢修点了一下头,转身就要走,许岳平叫了一声“邢助理”,然后抿着嘴,朝着邢修伸出了右手。
邢修看着许岳平认真的眼睛,伸出手,和许岳平深深的相握,两人都使劲晃动了一下手,然后松开,许岳平看着邢修驾车离开了。
这几天司法局忽然的就流传起一个说法,说纪委那边因为办案差点出了人命,办案的主要负责人被停职,有可能邢修要被调过去到县纪委工作。
这种说法并非空穴来风,邢修了解到,许岳平的确是被停职了。在县常委会讨论对许岳平的处理决定时,有了两种不同的意见,一种认为县纪委在办案中严重不负责任,造成当事人自杀未遂,影响不好,有玩忽职守的嫌疑,作为分管的纪委常委和办案负责人,许岳平应当负全部责任,致少要免除职务,给予必要的纪律处分;另一种意见认为县纪委办案人员少,易智翔一案涉及全县二十多个乡镇,取证面大,办案力量不足,借用一些没有办案经验的乡镇纪检人员来协助办案,才导致了事件的发生,现易智翔已抢救过来,且没有造成不良后果,许岳平等人为此案奔波于城乡之间,确实辛苦,不能因手下工作的瑕疵来处分其个人,应当鼓励其积极性,保留原职继续办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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